“不会啊,”她轻松地笑笑,“今天是特例。平时打过交道的客户素质都挺高的,对人也非常客气尊重。”
他却仍板着脸,一言不发,也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最后一直送到公寓楼下,她停下来说:“我到了。”
他却突然开口问:“下次再这样怎么办?”
她一时不解:“嗯?”
他却只是动了动嘴角,忽然伸出手,将她脸颊边的一绺发丝拂到边上去。
夜里风大,她一向习惯披着头发,所以经常有细碎轻软的发丝纠结着飘过来,她早都习惯了,却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有这样的动作。
而程浩也仿佛愣住了。手指停留在她的耳畔,好一会儿都没收回来。
其实他本来只是觉得包厢里声音喧闹,空气又不好,只是想出来透个气,结果却意外地看见她被人纠缠。
那一刻,几乎什么都不用多想,也来不及想,身体就已经指挥着自己先一步冲出去。
可是,多久没打架了?
只记得最后一次与人发生肢体冲突,那还是在高三上学期,竟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次他与另一个男生抱成一团,撞翻了几张桌椅,最后齐齐滚在教室后排的水泥地上,却仍旧不肯罢手。还是老师匆匆赶过来,喝斥着将两人分开,然后叫去办公室挨骂写检讨。他的额角破了,对方也是鼻青脸肿,吐出来的都是血水,牙齿掉了一颗,两个人站在墙边,情形简直惨不忍睹。
那次的事情影响十分严重,因为是在全省重点高中的重点班里,发生这种事简直是给班级甚至学校带来莫大耻辱。最后还是他的父亲从外地特意回来亲自出面,才好歹将这事给压了下来,他和那个同学被记了过,并在全校的晨会上通报批评,让其他血气方刚的少年们引以为戒。
后来他就再也没和人打过架。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有一个人在医院里看见他额头上的纱布,漂亮的眼睛里泪水涟涟,倏倏地往下掉。她几乎是在以恳求的姿态和他说话:“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我很害怕……”
他看着她的眼泪,一个十六岁的女生的眼泪,心中几乎怔恸,最后还是郑重地点头答应她:“好。”
只因为自己曾经这样允诺过,所以此后无论与人发生怎样的不愉快,他都再也没有动过手。因为他知道她当时不仅仅是害怕,其实她还担心,而他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时刻记得自己的承诺。
可是今天,他终于还是违背了当日给她的诺言。
手指还停在半空中,他的眼里晦暗得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深海。
可是很快思绪就被打断,他听见面前的女人说:“你流血了?!”
他仿佛这才回过神,聂乐言却已经一把捉住他的手指,只见手腕上有深深浅浅的两三道划痕,很长,血液凝固成深褐色,因此看上去怵目惊心。
“没事。”他似乎也像才发现一般,皱眉回想了一下,说:“大概是被指甲划破的。”
“……一个大男人,居然留这么长的指甲。”聂乐言对那姓洪的很是鄙夷了一番,然后又说:“上楼去吧,帮你处理一下。”
其实这点小伤,不出几天自己便会愈合,大概最后连疤痕都不会留下,可是此刻她的手指正与他的手指轻轻接触纠缠,或许是在室外待得久了,所以肌肤微凉,但却格外细腻柔软。
她正看着他,一张精致的小脸微微仰着,夜色下明眸闪烁,仿佛吸走了天上的星光。
他不由心中一动。
其实这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心动,忘了是在多久以前,或许是在他们无数次往返于图书馆和宿舍楼之间的路上,又或许是当她站在大礼堂的中央如痴如醉地演奏小提琴的时候……可是这一回,却似乎是他第一次没办法再控制自己压抑自己。
每一道呼吸都在清冷的夜里凝结成白色的水汽,他终于微微笑了笑,说:“好。”手腕翻转,手指轻轻一紧,就这样顺势握住了她。
他牵着她。
是旧式的公寓楼,最高不过七层,所以并没有电梯。一路走上去,楼层之间的感应灯烧坏了一两盏,于是有那么一段路,几乎是漆黑一片。
而她的手正静静躺在他的掌心里,一动不动,一动都不敢动。
谁都不说话,多么默契,仿佛若无其事的样子,除了脚步声,便只余下轻稳的气息声,在明暗交替中混合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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