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一剑将李措杀死,自己却昏了过去。随着李措的死亡,吕府的这场叛乱很快镇压下来。燕苏浑身是血来至大厅,对着前来贺寿此刻吓得瑟瑟发抖的群臣发号施令:“将李党一干人等全部打入天牢,听候发落。李措乱臣贼子,大逆不道,意图行刺本宫,事败后畏罪自杀。本宫念在他过去出生入死,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就留一个全尸,让家人带回,好生葬了吧。”
众人心中均想,李措这样的人,怎么会畏罪自杀?其中只怕另有隐情。慑于太子殿下处死李措的雷厉手段,畏惧大增,人人自危,无人敢有异议,神情变得恭敬,一味称赞太子殿下英明。不少人一见形势不对,立刻跳出来大骂李措,义愤填膺数落李措平日犯下的种种罪状。
燕苏看着底下一干敬畏的群臣,心中大快,你们这些人,平时眼中只有李贼,狗仗人势,横行霸道,看以后还敢不敢视本宫为无物!他摆了摆手说:“好了,李贼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你们列举出他的罪状,公布天下,也让天下的老百姓看看,作恶犯上的后果!李府的人,凡是年满十岁的男子全部斩首示众;十岁以下流放千里、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再回京城;女子一律充作官妓。”
这样狠的命令,没有人敢求情。众人跪下,三呼千岁,立刻有人出去办事。燕苏第一次尝到令行禁止、高高在上的权势的滋味。
忙完这些紧急的事情,天色微亮,他撇下众人急匆匆赶到后院,在屋里来回踱步,非常担心,“怎么还不醒?确定没受伤?”
东方弃一直守在云儿床边,看着昏睡过去的她,身子蜷缩成一团,梦中露出痛苦不堪的神情,握紧她的手,想起许多事情。回过神来,看着燕苏徐徐道:“殿下,李措一事幸不辱命,我也该告辞了。云儿的病深入骨髓,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好的。我想带她离开京城养伤。”
燕苏一怔,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不行!”云儿怎么可以离开他?随即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宫里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随传随到,云儿留在这里养伤再好不过。”顿了顿又说:“东方兄,这次的事多亏了你帮忙,燕苏感激不尽。你不如也留在京城,帮在下的忙如何?”他放低身段,没有自称本宫。
东方弃笑说:“我过惯了江湖中自由自在的日子,喜欢浪迹天涯,四处漂泊,再说在下不过是一介莽夫,只怕帮不了殿下什么忙。”
燕苏知他不愿意,也不强求,顿了顿方说:“东方兄过谦了。李措一事,本宫很承你的情,道谢的话就不多说了。至于云儿,她不能跟你走。”语气坚决,不容反驳。
东方弃也不争辩,淡淡说:“走还是留,由云儿她自己决定好了。”
燕苏看着他和床上昏睡过去的云儿,心中有些不快,也不答话,只说:“东方兄,这里的事差不多了,你随我一道进宫吧。”
一行人离开吕府。回到宫里,燕苏将云儿安置在自己的寝宫,派人好生照顾,然后去周明帝处禀告事情经过。周明帝还是那样,照旧炼丹服药,运功打坐,听说李措畏罪自杀,微微皱了下眉,“大将军去了?那就葬了吧。”语气冷淡,他人的生死毫不关心。又说:“既然这样,以后朝中大事便由太子和吕大人、王大人等老臣一起斟酌商量,不必事事都来回报。”燕苏点头答应了。
这回灵智道人亲自送他出来,打躬作揖,神态十分恭敬,一脸谄媚说:“李措狼子野心,竟敢行刺殿下,死有余辜。幸好上天庇佑,殿下化险为夷,平安无事,真是大周朝之幸事。”
燕苏重重哼了一声,冷笑:“哦,是吗?我还以为刚才道长看见本宫,失望得很呢!”灵智一听,双膝一软,连忙跪了下来,“贫道以前有眼不识泰山,言语不敬,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偷眼见他脸色冷峻,不为所动,垂着脑袋说:“哎,算了,多说无益,贫道以前得罪了殿下,如今自认倒霉,但凭殿下处置。不过,不过……还请殿下高抬贵手,饶贫道一条狗命。”
燕苏面无表情说:“你倒识相,见风使舵的本领可不小啊。”灵智道人苦着一张脸说:“贫道该死,贫道该死,还请殿下饶命。”不折不扣的一个小人。燕苏不耐烦道:“起来吧。好生伺候父皇。”李党一干余孽还没清除,他哪来的工夫找这些臭道士的麻烦。
灵芝道人点头哈腰称是,所有的道士跪在地上恭送燕苏离开。他头一次真真正正觉得自己是皇宫的主人。
郭敬之带领的三万精兵经过一夜激战,从李措的王师手上成功攻下了京城的守卫权,大局已定。他披着鲜血染透的战袍,踏着清晨的冷风湿雾来见燕苏,报告战事情况。燕苏在回宫的路上遇见他,听了大喜,“做得好!”想起上次他和云儿偷出城去看母后,拦住他们的那个将领,不由得说:“这人倒是一个人才。”郭敬之笑道:“此人叫迟建,弟兄们攻进南门的时候,他还在温柔乡里做梦呢。”
燕苏便说:“李贼一党在朝里势力庞大,根深蒂固,要杀是杀不完的。心腹亲信,自然是杀无赦;至于其他的人,若能弃暗投明,不如收为己用,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郭敬之点头称是。他又说:“这次能成功,敬之的功劳功不可没。李贼一死,朝里的人该打压的打压,该提拔的提拔,百废待兴。你有勇有谋,能文能武,兵部侍郎一职委屈你了,回头我便向父皇请示,让你担任兵部尚书,从青阳带来的三万精兵仍由你统领,李措残余的王师你也编进去吧,以后京城的安危就交给你了。”顿了顿语重心长说:“敬之啊,我把京城交给了你,这可等于是扼住了大周朝的咽喉啊。”
郭敬之跪了下来,重重磕头,指天发誓说:“微臣誓死效忠殿下,誓死保卫京城的安全,绝不敢懈怠,若有异心,天诛地灭。”
燕苏点头,表示满意,“敬之,对你我是放心的。天都亮了,一夜不曾合眼,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本来想着去看云儿醒了没,见他留在原地,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便问:“还有什么事?”
郭敬之犹豫许久,从怀里掏出一道手谕,说:“殿下如此信任微臣,有些话微臣不得不说。殿下还记得这个吗?这是两年前殿下亲手交给我的,要我去查当年刺杀皇后的凶手,上面还写着‘云罗’二字。我从八年前云家的灭门惨案查起,经过多方查探,总算找到了这个人。”
燕苏十分激动,“人呢?在哪里?”
郭敬之一字一句道出实情:“云儿便是云罗。”
燕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殿下在临安结识的云儿姑娘便是当年刺杀皇后的凶手云平的女儿云罗。”郭敬之一字一句说来,口齿清楚,语气肯定。
燕苏脸色不豫,完全不相信,“不可能。”云儿才多大?八年前只怕连路都走不稳,怎么可能是刺杀母后的凶手?
郭敬之不顾燕苏即将发怒,面不改色道:“微臣不敢胡说。当年云平因通敌叛国的罪名被杀,云家也不知何故一夜之间被烧个精光,无人幸免。但是我经过多方查探,方得知原来云家还有人幸免于难。殿下若不信,请随我来。”
他带着燕苏来到宫外一座不起眼的民宅,“原来云罗自小有一个奶娘,姓单,在云罗外出学艺后,因年事已高,告老还乡了。八年前的事大多数人都不记得了,我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才得知这单氏是六安人,于是派人暗中寻访。找了有一年多,前些时候刚巧找到了。单氏年纪虽大,耳不聋眼不花,身体硬朗,云罗既是她从小带大的,想必见了面,一定还认得。”
燕苏惊疑不定,怒喝:“带单氏来见本宫。敬之,你要是敢胡说八道,这个兵部尚书也不用做了,明天就收拾包袱给我守边疆去!”
单氏年约六十,肤色黝黑,满脸皱纹,一身粗布衣衫倒很干净,也不用人搀扶,跪下磕头,“民妇拜见公子。”她并不知燕苏乃当朝太子。
燕苏冷冷问:“你便是云罗的乳母?”单氏答:“大小姐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是由民妇一手带大的。她身子骨一向不好,后来离家学武,强身健体,民妇年纪大了,便回了乡下。”燕苏盯着她,目光炯炯,确定她不是说谎,喝道:“既然如此,你随我来!”心里有一把熊熊烈火在燃烧,云儿不过十四五岁,天真烂漫,怎么可能会是心狠手辣的云罗?一定是敬之弄错了!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敬之办事一向谨慎,若没有十分把握,是不会说出来的。回宫的一段路,宛如一个世纪般漫长。他希望快点求证云儿不是云罗,然而又希望永远都不要知道答案,矛盾而挣扎,心情从未有过的恐惧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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