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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怎舍她叠被铺床上(第1页)

一行人回到“落花别院”,东方弃被关入地下一间密不透风的石室。那石室四面墙壁用坚硬的花岗岩砌成,固若金汤,只在北面墙上留了一个巴掌大的圆洞透气,一根根铁柱做成的门有小儿手臂粗,昏暗的灯光下发出森冷幽寂的青光,令人不寒而栗。东方弃手脚被精钢打造的铁链锁得结结实实,移动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时时提醒他身陷囹圄。犯人要想从这里逃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他抬头环顾四周,摸了摸破席下面垫的稻草,自我嘲讽说:“还真是照顾有加啊。”轻声叹了口气。

石室潮湿阴冷,闲杂人等不得进入,里面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太静了,静到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翻个身都被无限放大。他做了个无奈的手势,盘膝坐下,眼睛盯着某处角落,思绪却全然不在这里:那燕公子用尽手段抓他却不杀他,只是囚禁,总有原因吧?他挑了挑眉,算了,既来之则安之,闭目运功疗伤。

晚上有青衣侍卫来送饭,看起来十七八岁,甚是年轻,眉眼间尚有一股活泼的朝气。东方弃一边谢着接过饭盒一边打听:“这位小兄弟,问你一件事,白天跟燕公子回府的那个云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关起来?”那个侍卫看了他一眼,哼道:“不知道。你还有心思管别人的死活,想想你自己吧。”自己都大祸临头了,还担心别人,真是多管闲事。

东方弃微微一笑不说话,低头吃饭,既然没有坏的消息,应该没出什么事。

就在东方弃担心云儿安危时,她正沮丧地跪在地上,手上端了盆热水,手臂伸直,举高过头顶,低眉顺眼伺候新的主子洗漱。实在端不动了,云儿悄悄抬眼见他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翻书,没有一点要动的迹象,心里大骂,她一动不动跪了半个时辰,这会儿手都酸的没知觉了,他却连句话都没有,到底要她跪到什么时候嘛,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男人,天雷为什么不劈下来!真想把手里的脸盆倒扣在他头上——可惜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事实是,她为了颈上的这颗脑袋瓜子着想,必须任劳任怨伺候新的主子,直至他高兴为止。

那燕公子侧眼见她端着脸盆身子摇摇颤颤,想怒又不敢怒,龇牙咧嘴,极力压抑怒气的样子,心情忽然就变好了,大有大仇得报、扬眉吐气之感,比起获得稀世之宝更为得意。他走过去沾了沾水,拿起毛巾擦干手,装作不经意顺势一带,装洗脸水的铜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金属摩擦地砖发出刺耳的声音。

满盆已变凉的洗脸水顿时全都浇在云儿身上。她前胸下裳全湿透了,惊的她如弹簧一般跳起来,“啊”的一声大叫,在屋里转着圈拼命抖衣服,可悲的发现,淅淅沥沥的水滴如水蛇一般沿着自己身体不断往下游走,又冰又凉,黏腻腻的,感觉十分难受。她抬眼瞪向前方那个可恶的始作俑者,见他双手抱胸站在一边看热闹,满脸的幸灾乐祸,气得牙痒痒,气血霎时冲到头顶,冲过去用力推了他一把,龇牙咧嘴恨声说:“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纵然那燕公子暗下有所提防,可是云儿整个人气势汹汹撞过来,呼呼地挟起一股风声,力道太大,完全超出他的意料。他一时没站稳,急退数步,刹不住势子,“咚”的一下撞在木桌子上,又重又狠,正好硌着骨头。一时间急痛攻心,他紧紧捂住后腰,疼的差点缓不过气来,唇色一下子就白了,面色发青。

云儿见了,一开始还拍手称庆,骂道:“活该!”后来见他居然连站都站不稳,身子骨一点一点滑下来,软如柳絮,最后蹲在地上,头埋在胸前,一声不响,久久没有起身,如垂死之人,半点动静都没有。她吓了一跳,不会好巧不巧撞到死穴吧?凡是练武之人,都有一处不为人知的穴道,极其脆弱,如果不小心受了重力,轻则残废,重则丧命,所以才称之为死穴。死穴的位置,因为是练武之人的致命破绽,极其隐秘,一般来说,除了自己,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云儿有点胆怯了,虽然她常常恨他入骨,可是从来都没想过要他死啊,万一他就这么一命呜呼,自己岂不成杀人凶手了,那还不得一命赔一命,太不划算了!她一步一个脚印磨磨蹭蹭走过去,脸上露出迟疑的神情,心里又惊又怕,表面上却粗声粗气问:“喂,你怎么了?装什么死啊?”见他反常的没有恶言相向,更是吓了一跳,心一急,伸手拍他的脸,“喂喂喂,你没事吧?你可别死啊——”

那燕公子之所以如此,一开始是因为疼痛直不起腰来,后来不知为何牵动了下午所受的内伤,体内真气突然逆转,五脏六腑如万箭攒心,生生将他凌迟般,一时间腹如刀绞,气若游丝,哪还说得出话来。他伏在地上,痛的死去活来,瞳孔圆睁,里面血丝渐生,由淡转浓,仿佛像嗜血的野兽一般,骇人之极,大有走火入魔的趋势。他此刻不要说武功高手,便是寻常练武之人,轻轻松松一剑便可将他杀了。

云儿吓坏了,使劲摇他:“喂喂喂,你是不是要疯了,快点醒来……我可什么都没做,你死了千万别来找我算账……”她终究年轻胆小,见他滚在地上缩成一团,手脚痉挛,牙齿咯咯作响,像是羊癫疯发作,脸都骇绿了,右手胡乱在怀里摸索,掏出一个一寸见方、镂刻精致的木盒来,也不管什么药丸,统统往他嘴里塞,口里慌乱道:“你做了鬼,念在我给你吃药的份上,好心放过我吧,顶多明年清明节的时候,我给你多多的烧一些纸钱就是了……”她一心以为是自己害死了他,着实吓坏了。

那燕公子所习武功路数,进步神速,威力无穷,但是极其霸道,一般人很难驾驭,稍有不慎,极容易被其反噬,五脏六腑受损不说,更有可能走火入魔。他因为昨夜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加上今日同东方弃殊死搏斗,更是雪上加霜,筋脉俱损,被云儿这么一推,撞在穴位上,触动内伤,体内真气胡跳乱窜,狂暴无序,一时控制不住,反受其害,差点瘫痪。幸好云儿给他服的什么“养生丸”、“益气丹”虽是滋补之药,但也有治疗内伤的功效,四处乱窜的真气稍稍得到压制,他神智便跟着清明过来,一鼓作气将伤势压了下来。

这些都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情。他缓过劲来,听见云儿坐在地上低着头满口胡言乱语,说什么清明节送饭烧纸钱,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脸色又青了,忍不住喝道:“你再敢咒我死,我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王!”

云儿忙抬头,见他突然间活了过来,吓得捂住唇,差点以为诈尸了。她左手还搭在他脖子上,触感温热温热的,烛火下又有淡淡的黑影,才知道不是鬼,连忙跳起来,指着他鼻尖大声叫道:“啊——,你没死啊?”

那燕公子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再敢说一个死字,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云儿见他又恢复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样子,才确定他是真的没死,回瞪过去,不屑地哼了一声。她虽不敢再说话,肚里却在腹诽,怎么就没死呢,如今这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天真不长眼,害的她空欢喜一场。其实刚才,她非但没有欢喜,反倒担心死了,依他素日恩将仇报的性子,生怕他做鬼也不让自己好过,那岂不是更恐怖?

那燕公子身子一歪,在椅子上坐下来,不耐烦道:“傻站那儿干嘛?过来!”见她站在那儿磨磨叽叽,左顾右盼,双手捏着衣角搓去搓去,一点移动的迹象都没有,有点怒了,“到底谁是主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云儿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老远就站住,如避猛虎蛇蝎一般,“干什么?”口气冲得很。他一听很不高兴,待要发作,想到她刚才不管怎么样,真心诚意也好,误打误撞也罢,都算是救了自己,口气便软下来:“我后背疼的很,估计是肿了,你过来给我瞧瞧。”

云儿想到是自己失手下的杰作,自然不敢吱声,趁他不注意,偷偷做了个鬼脸,用唇语无声骂:“去死吧。”她走到跟前,挑眉说:“我又不是大夫,让我瞧有什么用。”那燕公子投了个威胁的眼神过来,云儿立刻噤声。他伸出手搭在云儿肩上,“扶我上床躺着。”整个人压过来,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她肩上。

云儿不满道:“你不会自己走吗?”又没残废,短短几步路而已,至于这样吗?长得宛如神仙中人,飘然欲仙似的,身子怎么这么沉啊,吃什么长大的,又不是猪!他如果知道云儿心里骂他是猪,估计会气得一刀割了她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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