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战过后无外乎就是那般场面,岁行云早习以为常。
关于生死,兵家弟子之通透不逊医家。只要生时尽欢尽志、俯仰无愧,死时便无惧无憾,死哪儿埋哪儿则罢。
可一直以来她都忽略了,在这件事上,李恪昭与她是不同的,世上大多数人与她都是不同的。
纵然李恪昭必定早就明白,通向王座之路注定尸山血海,可积玉镇那战是他首次真正亲临其间。
岁行云不清楚当日那触目惊心的惨烈景象使他有了怎样的领悟,但她至少能笃定一点:李恪昭不会再让她上战场了。
世人歌颂英勇赞美无畏,泰半是因那英勇无畏者与自己无关。无论何时,世间总无几人愿亲近心爱之人将生死置之度外。
尤其亲眼见过之后。
李恪昭闭目遮去眼底一闪而逝的痛意,似下了极大决心才将话说出口。
“往后再不会了。对么?”
他开头时明明说得斩钉截铁,话尾却无端透着一丝模糊的软弱。
岁行云将合在一处的黄翡合卺盏分开,执壶斟满,垂眸笑望中间那根红丝绳。
她猜对了。
李恪昭行事从来稳妥,看这架势,原该是想补给她一场完完整整的正婚典仪。
可积玉镇之战使他受到太大冲击,所以他一回遂锦便决定仓促提前这场合帐礼。
同饮一卺,便寓意夫妇二人余生与共,从此合二为一。
岁行云与李恪昭合二为一,那个“一”是什么呢?在当世来说,自是“缙六公子李恪昭及妻岁姬”。
此后,她将真正成为他的一部分,再不能任性妄为、悍不畏死。
这便是他仓促减省别的仪程,匆匆提前合帐礼的缘故。
在他看来,她若饮下这盏合卺酒,便算是答应他往后“再不会了”。
“即便我是当世绝无仅有的虎将,你也不想要我再去犯险,对吧?”
岁行云抬眸,认真望着李恪昭。
李恪昭道:“我知你是良将,但这不关乎你会不会打、能不能打。”
“我明白。”
岁行云颔首执盏,笑着饮尽杯中酒。
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他对她动心用情,所以才会为她提心吊胆,会心疼不舍,不愿她再冒风险去为他卖命。
这是人之常情,情之常理。她总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大言不惭指责他对自己用情太过。
缙王李恪昭麾下有千古名将卫朔望,有战功赫赫、开女将先河的司金枝、叶明秀,既有她们,往后就会有威震天下的“团山军”,自就有千千万万卓越出色的将领传续辈出。
原本就不是非她不可。
*****
在遂锦面见缙王受赏后,再回到屏城已是四月底。
收复积玉镇不单使李恪昭在朝中声望水涨船高,在屏城百姓中也彻底稳固了威望。
于是他彻底放开手脚,大刀阔斧梳理屏城军政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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