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说,姐,我考上了。
白露擦干手中的泡沫,任咕噜在铜盆里扑腾,她握着通知书,看着那所大学的名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一点也不嫉妒谷雨,只是觉得从此自己将孤苦无依了。
白露过早地给谷雨收拾行李,在离开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谷雨说,姐,不用这么早给我收拾,还早呢。
白露的回答总让人琢磨不透,她说,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当那一天真正来临时,白露依旧收拾着谷雨的行李,生怕落下什么,她反复问谷雨,这些够用吗?姐心里乱得很,你帮姐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谷雨心酸地看着姐姐,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谷雨说,姐,够了。
白露没有发现谷雨的悲伤,一味地翻看行李,她暗自嘀咕,够了吗?也许真的够了吧!
谷雨离开那天,白露破天荒地走出了家门。那天暴雨倾盆,姐弟俩合打一把伞,雨点毫不留情地敲击伞面,砰然作响,就像多年以后谷雨作为摇滚青年敲打架子鼓时的情景。
白露为了不让谷雨淋着雨,自己的半个肩膀露在了暴雨中。她把弟弟送上了远去的列车,临走时,谷雨隔着车窗对姐姐说,姐,你要多保重。
那一刻,白露的眼泪如同决口的山洪,汹涌而出,相依为命的岁月如同列车远去的汽笛,又一次回荡在白露的胸前。
可无论如何,谷雨是远去了。
少了谷雨的老楼,寂静而又凋败。白露蜗居在二楼的房间,怀抱咕噜,彼此安慰。
整个秋天,白露都蜷缩在老楼里,只有一位阿姨照顾她。白露不和任何人说话,对话只在她和咕噜间进行,咕噜的新牙一长出来,白露就盘算着日子,什么时候该给它拔牙了。
谁也没有在意白露的生活,彩虹街在平庸中一如往常。白露再一次看见那个卖天麻的男子是一个秋晨,他提着一只木桶走在街上。这次他卖的是什么呢?
他的沿街叫卖吸引了数个路人,他们站在街头讨价还价,最终有人买走了他的木桶,白露看见买走木桶的是中药铺的王老板。
男子空手走在彩虹街上,他的蜂蜜转眼间就被卖掉了,这让他始料未及,所以他的表情显得疑惑而又欣喜。他进了一家饭馆,随后又走了出来。他盲目地走在彩虹街上,在一家家商店前逛来逛去。
最终,白露看见男子提着一口塑料袋,里面装满了零碎的物品。此刻,男子又走到了白露的窗下,他依然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白露在楼上咳嗽了一声,意思很明显,她想赶走来人。
男子没有在意那声咳嗽,他甚至清点起自己的物品来,于是白露的咳嗽更加剧烈了,这阵怪异的咳嗽最终引起了男子的注意。他站了起来,朝白露仰望,小心翼翼地说,咳嗽这么厉害,该看医生啦!
白露正好看清了男子的面容,轮廓分明,青色的胡楂在嘴角若隐若现,恍惚间,白露以为是谷雨站在楼下,于是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谷雨。
男子一脸疑惑,他问,你在喊我吗?我不是谷雨。
浮光掠影(5)
白露这才看清楼下的男子。于是她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这里?
男子更加疑惑了,他又问,你认识我吗?
白露没好气地回答,谁认识你啦。
男子不说话了,他又蹲了下去。
白露继续问,喂,卖药材的,这次你卖的是什么?
男子应声站了起来,他依旧采取了仰望的姿势,不过他朝后走了两步,使仰望不至于太累。他郑重其事地说,我不是卖药材的,我是养蜂人。
养蜂人?你是养蜂人?白露略带讥讽地笑了起来,你明明是卖药材的,我还闻过你的天麻呢?
男子解释说,我以前是卖药材的,但如今不卖了,我卖蜂蜜。
白露问,蜂蜜,你的蜂蜜呢?
男子见白露不敢置信便指着王家药铺说,都卖给药铺了。
白露听他这么一说,兴致盎然,她问,你的帐篷?你的蜂箱呢?
男子朝着身后虚无地指了一指,野猫井。他说。
野猫井。白露念了一声,这个地名陌生而又神秘。她问,野猫井远吗?
男子说,不远,五十里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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