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就在想……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有人生而高贵,有人生而卑贱,这是命,可为什么呢,为什么高贵的人始终高贵,卑贱的人只能卑贱。」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
她已经很努力在那个家里过活了,那个父亲淡薄,主母苛刻,满院的女人们相互较劲的家。她努力地想守护一切,她的娘亲,她未出生的弟弟,可为什么,那些高贵的人轻轻动了动手指、说句话,就可以让她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因为还是卑贱吗?
谷底的小草再坚韧再肆意,也不过是为了活出阴影之外。
「我不服。」墨染青眼底的锋芒乍放,「我不服他们可以为所欲为,我不服这世上什么都由他们说的算,我不服,那些天註定的一切,我都不服。」
她要爬上去,越爬越高,爬到那些人也不能企及的高度,就算不能,也不再任人摆佈,不再卑微。
他应该不懂吧,他是祈王,他同样是高贵无比的人们。
墨染青看着眼前的男子,「殿下不必担忧,此番入宫我虽有私心,可殿下交代的事必克尽职守,不敢有一丝怠慢。」
于昊渊站立原地,似是有些怔愣,等再回神过来时,女孩已提起木桶准备告退离去。
「我不会阻止你。」他上前走向她,「你要做的那些事,与我无关,也不妨碍。」
她眼里的锋芒还未褪去,仔细一看,里头既倔强又委屈,不服输的很。于昊渊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物,「这个给你吧。」
墨染青低头一瞧,是个花环。她眨眨眼,突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今早见城里官员的路上顺手买的。」于昊渊道。
墨染青还是没有接过。「殿下买给我?」
这什么反应。
于昊渊眉头微不可微皱起,抿了抿唇,看向别处,「烈日当头有孩童在路边叫卖,既然看见了,便不能置之不理。」
墨染青哦了声。
「殿下,花环是小女孩家的玩意,我已经不戴这种东西了。」尤其她刚说完一番豪情壮语,再拿这个,成什么样了。
于昊渊听了这话从头到尾将她看一遍,反问道:「难不成我会戴?」
墨染青一时语塞,还是伸手接过。那花环是由翠绿的草叶为底、鹅黄小花为缀,看起来精巧可爱,她小时候其实也编过花环。
花环这种东西不长久,得趁花还新鲜的时候戴上。
这么想,墨染青便将手套进去,发现尺寸好像不对,原来是戴在头上的,但又小了点。
「好看吗?」她伸手扶了扶。
似乎没想到她会询问,于昊渊一顿,正要张口,女孩已蹬蹬跑去溪边一照。
「哎!还蛮好看的。」
原来是在自问自答。
墨染青对着水面左右瞧看,好似重温起自己小时候带花环的心情,咯咯的笑声回盪在风中,混着林叶沙响,拂过丛聚如云的杏花,下起了漫天花雨。
于昊渊的视线便越过那片片飘飞的花瓣,落到女孩升空的月牙眼。锋芒过后,仍是一片纯净透亮。
有这么开心吗。花环备受民间小姑娘喜爱,但按她从前的身份,这种玩意可入不了他们家的眼。
因为没得到更好的吧。
――我不服。
侧头过去,方才女孩站的位子光线仍横躺在那,像一把利刃,将四周切割的光影分明。女孩当时的话也是如此,那字字不服如劈来的长剑,把他内心搅得一阵翻江倒海,所有被深藏多年的、复杂莫辨的思绪全都涌了上来。
天道不公,世道无情,强权之下,敢不屈,敢不平,敢不服――
他的唇动了动。
「我也,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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