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女儿最近才刚谈好一桩亲事,思量一番,林氏赶紧求情道:「娘娘,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我蠢昧无知,也未好好教导蓉青。求娘娘看在蓉青是少不更事的情况下,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吧……」
墨染青嘴正微张到一半,显然是没料到林氏会突然低声下气说这一段话,她缓缓闭上,摇了摇头。「都结束了。」
林氏看到她摇头一颗心都要凉了,但听到这句话又觉得是既往不咎的意思。猜测不定间,外头有丫鬟来传话,说是墨规年问他们要不要去正厅用早膳。
「你要来吗?」墨染青看着林氏,已经先起身。
这可奇了,就算她这次回来不是趾高气扬的模样,也不该是这般和气融融地邀自己同桌。林氏觉得古怪的很,也因为如此,她没有答应。
墨染青一脚踏出怡然院。
她在临走前回眸一望,那一眼里有无论何季都百卉含英的院子,气派的建筑,还有站在屋门前表情犹困惑的林氏。一切是那样的寧静美好。墨染青收回视线,带着一群护卫离去。
她来到府里的大厅时,偌大的圆桌已摆满热腾腾的饭菜,香气四溢,估计是考虑念妃娘娘会来用膳,厨房又多做了好些,端上来的尽是佳餚美饌。
墨规年微笑道:「你可来了,我还在想林氏的院子离这也就一点距离,怎么会这么久。」
墨染青看着他,淡淡一笑,「在来的路上顺便观赏家里的景緻,这才拖住脚步。」
「也是,你许久未回来了,怕是很怀念吧。」墨规年拉出了椅子,拍了拍,「不过不急,吃饭皇帝大,先填饱肚子,我再让下人带你好好逛一逛。坐。」
墨染青依言坐下,静静看他拿过空碗,亲自替她佈菜。
「东城墙那边我都打点好了,待会用过早膳,我便先带兵入宫,让禁军把皇宫里外的局势都控制住了以后,再升红旗于城墙,指示殿下发动攻势。」墨规年眉开眼笑地说着,把这般机密的事拿来当作配饭间聊。「如果顺利的话,殿下就能不费一兵一卒,长驱直入,直取金鑾殿上的宝座……你回来也好,不用去看那些打打杀杀的场面。」
墨染青把碗接过去,低头扒了几口。
墨规年眼尾弯弯,笑得越发亲近,「说起来,咱们父女俩许久没一起吃过饭了吧……我记得在你眾多兄弟姐妹中,你总是最乖巧听话的一个,如今你出息了,也是令为父最自豪的一个。」
墨染青把碗放下,露出困惑之色,看着他,「怎么会是我呢父亲,二哥替墨家考取功名,而我什么也没做。」
墨规年摇了摇头,为自己倒一杯茶,笑了笑,「各有所长,各尽其才,只要是为墨家献出心力的,无论形式,都是我墨规年的好儿女。」
墨染青听完他的话也笑了,「那我明白了,因为我现在有贡献了,是父亲的好儿女了,所以,才能在这跟你同桌用膳。」她张着那双亮如晨星的眼睛道:「父亲,这是我第一次和你吃饭。」
墨规年一愣,随即哈笑几声,有些慌乱,有些尷尬,有些安抚,「是这样吗?看来以前是我太忙了……从今往后,但凡你想,派人传唤一声,宫里哪里,我一定过去。」
墨染青摇摇头,将面前的那碗晶莹剔透、上头还摆着一块红肉的白饭推回去。「我以前是真的很想的,想像了无数次父亲来我的院子,与母亲仨人共进晚餐的画面,但我现在已经不想了。」她看着墨规年略带愕然的脸说道:「因为我发现,这些被我视为施捨的关怀与爱护,那令我心心念念的,原来是那么容易,那么廉价,也那么现实。」
墨规年眼里闪过一丝惊色。「染青你……」
墨染青却似没说过那番话,面不改色问道:「朱姨娘你后来怎么处理了?」
「她?还能怎么处理……」墨规年压下心中疑惑,「朱姨娘造谣生事,构陷他人,这种祸水放出去也只是败坏墨家名声,我命人乱棍打死了。」
「乱棍打死?父亲又私设公堂了么?真真是大快人心。果然,父亲一向赏罚分明,即便是面对侍奉自己许久的女人,也能丝毫不手软。」墨染青道:「和当年处置我娘一样。」
墨规年表情一沉,「染青,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一连番的冷嘲热讽终于令他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他也不期望当年的事墨染青能够完全没有芥蒂,和好如初。只是现在真兇也抓到了,他们同样都是受到奸人所蒙蔽,她再不满,也该有个限度。
而且上次他们谈话,他还以为她已经放下这件事了。
墨规年眉头皱起,「你今天为什么会回来?」
墨染青咀嚼了这句话,忽地笑了。回家也需要原因吗?想回就回,能回就回,家是人永远的港湾,是游子漂泊在外唯一的归思,但墨规年也没问错,如果对家心怀怨懟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回来。
「我来告诉你,今日你的兵进不了皇宫。」她说道。
「咣」的一声,桌上的空碗剧烈一晃,险险在边缘处稳了下来。墨规年咻地站起身,表情惊诧。「你这话什么意思?宫里的皇军不是都被你控制住了吗!」
墨染青抬头看他,缓缓地站了起来,长长的裙裾垂落在地,视线也变成了平视,她此时吐出的一字字,如同神情,尽是冰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父亲,你的禁军一个,都进不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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