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铃木的枝叶随夜风摆动,错落交织,在微弱路灯中投下婆娑孤影。
风不止,心也难宁。
他忽然想起回去老家的那个夜晚,当他又一次走过那条没有灯的乡间小径,在路的尽头看到裴廷约。
夜风温柔拂过心底,留下痕迹。
从那一刻起,裴廷约其实就已经跟别人不一样了。
所以轻易说喜欢,渴望得到同样的回应。
不能接受那只是裴廷约的心血来潮、临时起意,是他的一场消遣。
越是在意,越是斤斤计较。
他不答,裴廷约便当他那夜说的就是气话、假话:“你生我的气随便怎样都行,没必要因为生气故意跟别人亲近,那个庄赫他算个什么东西,骂我的时候挺硬气的,怎么你因为他受的那些委屈,就白受了?现在还能这么心平气和跟他相处?”
沈绰依旧沉默。
心平气和不过是时过境迁后的无所谓,但他不想跟裴廷约说这些。
裴廷约忽然靠过来将他拉近,低下声音:“沈绰,你就只对我反应这么大吗?是不是因为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你说不要我了,真舍得?”
沈绰抬眼,无动于衷地看他。
裴廷约凝视他的双眼,沈绰并不是心如止水的,否则此刻他眼里不会有影动。
他低头,吻住了沈绰的唇。
沈绰蹙眉,剧烈挣扎起来,咬住裴廷约挤进来的舌,伸手将人推开,抬手一巴掌甩上他的脸。
裴廷约完全不躲闪,仿佛料到如此,捉住了沈绰的手:“你看,你也就只会这么对我,沈绰,我在你这里不是特殊的吗?”
“裴廷约,你不要太过分了。”
沈绰压抑的怒气迸发,声音沙哑。
裴廷约松开他,退开了安全距离。
“沈绰,你说我没有心,我认错,”他难得认真地说道,“我们用心谈一次恋爱吧。”
沈绰还沉浸在刚才的愤怒里回不过神,听到这句怔了怔,有一瞬间甚至被裴廷约此刻的眼神迷惑了。
但是很快,心底冒出另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个人不可信。
“你说用心,”沈绰勉强自己冷静,“你知道什么是用心吗?”
“不知道,但我愿意学,”裴廷约坦然道,“沈老师愿意教我吗?”
沈绰:“我不愿意。”
没有心的人又怎么用心,他没有这个自信能教得了裴廷约,也可能裴廷约所谓的学,不过是现在嘴上说说而已。
他直直看着裴廷约,重复一遍:“我不愿意。”
“沈绰,”裴廷约沉声道,“你再好好想想。”
沈绰摇头:“裴廷约,我对你没有耐性了,你自以为是也好,自作多情也好,都跟我无关。
“你可能觉得我在说气话,但实话是我不敢信你,你就当是我实在没有自信吧,每一次犯蠢到最后,都发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我没法再自信。
“你不是我,不知道被逼迫当众跪地、接受毒打羞辱是什么滋味,这十几年我一直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性向,就怕当年的噩梦重现,我本来以为你是那个能带我走出来的人,原来不是,你可以玩,但我玩不起,我真的怕了,你放过我吧。”
沈绰的语气并不重,愤怒退去后眼里只剩悲哀。
他好不容易重拾起的在感情上的自信,在那一夜之后,又被重新碾得粉碎。
裴廷约看着他的眼睛,并非那夜控诉自己时那样的无助、失措,这一刻沈绰的眼神更似清醒着悲伤,这样的情绪甚至与他无关,与任何人都无关。
沈绰在为他自己难过,旁人的任何宽慰、劝说和承诺都是多余的,也包括他。
从未尝过的酸涩在裴廷约心头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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