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向刚洗干净手,拍了拍沾灰的裤腿、衣袖,蹲下身招呼儿子,“来,晏晏,爸爸背你回家。”
乡下不比城里、隔一段路还有路灯照明。村子里一入夜,除了朦胧的月光,以及从各家门窗里泄出来的光线,就没别的照明了。要是夏天,还有明明灭灭的萤火虫在田野间飞舞,不过五月天的晚上,萤火虫还没有成群结队地出来纳凉。
向刚怕儿子磕绊到,便蹲下来背起他走,头挨着头贴得近,还能说会儿父子间的心里话。
晏晏趴在他爹肩头,听他爹低沉地絮叨。有表扬他临危不惧,也有夸他遇到困难积极开动脑筋、寻求最佳解决方案,不过也隐晦表达了“以后再遇到此类情况,希望能和大人商量,别一个人偷偷做主张”的意思。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爸爸知道晏晏很聪明,比哥哥、姐姐都聪明,但有时候,人是需要团队精神、团队作战的。你可以把认为最妥帖的观点提出来,交由大伙儿商讨,说不定大家灵机一动,在你的观点基础上,想出更好的办法呢?”
“就想爸爸刚才那样?”晏晏搂着他爹的脖子,脑袋搁在他爹的肩窝,整个人懒洋洋的,眼皮子有点沉,有点想睡觉,但心里还有没说完的话,“爸觉得我一开始出的主意不是很好,一个是浪费钉子不说,事后容易被人倒打一耙;另一个是浪费粮食,事后也容易遭人怀疑。所以爸改成了挖沟渠、插竹箭、黄豆换成刷锅水?”
“没错。我们要利用身边寻常的东西,并且要多想一步。任何一个陷阱、拳套,在布置的时候,你所考虑的不光光是抓到敌人,还要考虑抓住以后,如何让自己全身而退……”
“唔,爸爸我记住了……”
晏晏强撑着听完他爹的谆谆教诲,声音小了下去。
向刚知道他这是困了,加大步伐往家走。
盈芳打着手电正要出来寻,见爷俩回来了,上前搭了把手,把晏晏从向刚背上抱下来,擦了脸、洗了脚后送到西厢房睡觉。
“出去溜达咋也不吱一声,害我担心。阳阳、暖暖困得眼皮子要用竹签撑起来才能睁开,还说要等晏晏回来一起睡,你们爷俩倒好,出去这么久才回来……你先抱晏晏去房里,我打盆温水给他擦擦。”
俩口子安顿好儿子回到自己屋里,盈芳找出向刚的换洗衣物递给他,顺口问:“这是去哪儿了?胳膊肘还沾着泥巴。”
“带晏晏上荷塘随便转了转。”向刚借着月光,在后院冲了个凉水澡,擦干后进屋换上盈芳自个车的宽松睡衣。
透气又柔软的细棉料子,价格原本不便宜,不过因为颜色关系——白色,一般都家里有新生儿,扯几尺给娃做月子里穿的和尚小衣的,平时买的人很少,搁久了不仅积灰,还大面积地泛黄,供销社就在清仓时打了一次亏本折。
盈芳一口气扯了五丈回家,给家里每人做了一身睡意。男人们的仍旧是原色。反正是睡觉时穿,泛黄也不打紧,反而比纯白好。要不然你说大晚上的,穿着白衣在屋里走来走去,看着怪渗人的。
女人和孩子,盈芳采取了冯军达琢磨出的靠谱扎染法,将泛黄棉布染成了白色和青草绿自然交织的花布。
做完之后,见布料还有得多,拼拼凑凑地又给三胞胎各裁了一身夏天穿的短褂短裤。
暖暖的是裙子,荷叶边的裙摆、碎花布锁边的胖袖口,可把小丫头高兴的。做好当天就穿出去显摆了,引来一众家有闺女的小媳妇,上门向盈芳讨教。还问她这布是哪儿买的,供销社好像没有这种花色的细棉布。
盈芳记得冯军达大学读的专业是印染这一块,去省城念大学前还特地找她支过招,大概是想把染色草作为研究方向。
她本就不是大嘴巴的人,因此无论谁来问,都没说这染得不规则的花布,其实是染色草的功劳。
那些小媳妇也没往这方面想,还以为她是托京都或是海城的亲戚买的,苦于手头没几尺布票,就算有也是要等过年了给老人、孩子缝棉袄的,哪会用来买时新布料做夏衫。过足眼瘾、唠足闲嗑就回去了。
盈芳家里,不仅三胞胎喜欢,男人们也喜欢。说是放宽了尺寸的衣服、裤子,穿着确实比淘汰下来当睡衣的旧衣裳舒服多了。
向刚换好睡衣,收拾干净洗澡间,过来搂住媳妇儿重重地亲了一口,继而眉开眼笑道:“媳妇儿我真高兴,你给我生了三个聪明懂事又能干的儿女。”
盈芳嗔怪道:“莫名其妙的说这个干啥!哦,孩子这会儿七岁了你才高兴?难不成过去几年你其实并不高兴?”
向刚沉沉低笑,干脆将媳妇儿拖上床。
与其说还不如做,直接以行动表明他内心的欢喜。
第二天,盈芳在浑身酸软无力的状态下醒来,院子里三胞胎叽叽喳喳的聊天声快赶超夏日里喳喳不断的蝉鸣了。
哦,主要是阳阳、暖暖兄妹俩在唠嗑,晏晏小宝贝安静着呢,一如既往把玩他的子弹坦克车。
至于昨晚“饱餐一顿”、无论精神还是肉体都得到最大程度餍足的男人,已经精神奕奕地带三胞胎练完一轮逍遥拳,此刻正在后院给菜地浇水。
盈芳撑着胳膊肘缓缓坐起,娃都七岁了,还能被男人弄得下不来床,略感羞耻。
拉开窗帘,开窗通风。
许是看到窗口的动静,暖暖一路小跑着进来汇报:“娘!娘你起来啦?姥姥说爸爸今天休息在家,她和福奶奶上山摘木耳去了,锅里给你留了早饭。娘你快起来吃早饭,吃过早饭我们去钩槐花,弟想吃槐花鸡蛋饼。”
“是你想吃吧?”盈芳刮刮闺女的小鼻尖,宠溺地笑。
暖暖皱皱鼻子抗议:“娘,你不要老刮我鼻子,刮多了会变成塌鼻子的。”
“瞎说!鼻子挺或塌,出生就长好了,哪是刮刮就会变的。”盈芳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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