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厝缓缓移开了视线。
早就该明白的,云卿安这样的人,太疯太过太肆无忌惮,不受掌控也根本就不是能被任何人轻易看得住的,却也难以指责。若有朝一日彻底脱轨,与之相对,又会如何?
——
奉先殿是一如既往,长年累月积下来的庄重恢宏亦似宫墙之上固守的朱色,内里变没变,谁也不知道。
“替我通传,求见陛下,就受旨往西南之要事禀告。”司马厝随意地吩咐了句便静静在旁候着了,在这时候自然是没有人敢怠慢。
那小太监麻溜地应声走开,转身时看司马厝的那一眼却有些意味深长。
皇上早就歇下了,横竖又是见不到的,除非云督松口。这自是不可能的。
因而未过多久,在身后那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司马厝干脆就头也没回,脸往左下侧了侧,他恰好可以看到那一截浅浅的影子,随即语调没什么起伏地道:“云督还想拦着我?”
“侯爷何不先与我说?”云卿安恰当地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恐凑太近会遭了厌烦,试探着道,“本就该是让我先听的。”
这样逾矩的话出自他口,早已是见怪不怪。····司马厝仍旧没有看他,只语气略有些僵地陈述回道:“土党污吏今遭报应,乌合之众畏罪自杀。云督可还满意?”
这都是如他算计那般。
“得侯爷成全,感激不尽。”云卿安弯了弯眉眼,走近时从背后旁若无人地伸过手环上他的腰身,脸紧贴其上,含笑说,“将此事禀上御前,侯爷是有功要被升官的。所以,何时下聘?还是要本督,带着嫁妆上侯府大门?皆可,也愿等。”
大庭广众之下的,上不得台面的关系。周边的宫人虽有察觉也不敢多动一下,天子近前,都战战兢兢的犹如雕塑。
可是司马厝的神情仍是极为不自然,也不知是否为在隔应着什么,毕竟连他自己也说不准,但终还是忍下了将云卿安推开的念头。
云卿安自是知道他的异样,也知是因何而起,环着他腰的手上力道却不减反增,虽未现慌乱而是急切想要确认道:“侯爷一言九鼎,所说定是作数。我仍是纸醉金迷烂俗人一个,若你穷了养不起,我就自个收拾好给你送去,要杀要剐还是物尽其用,你都自便。”
司马厝低头时想要将云卿安的手拿开,动作很轻却似乎并没留多少的余地,回头与之对视上时,他脸上的神情已说不出为何,声音有些哑,道:“可你的所谓嫁妆,我从来都不敢要。”
云卿安怔了怔,抬头时没有多少意外地,在司马厝的眸中所映出的,是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自己。
本该是天边高挂云间月,一夕堕入泥泞和着腌臜血污被践踏撕碎,复又一点点的,被生硬地拼凑在一块,勉勉强强粉饰成了个不大健全的病态人格。沉暮会为晨光取代,秋残终有一日也会被暖春覆盖,可他还是云卿安。
若非这般,又哪儿会有一丁点的机会予他?他的将军又如何会停下脚步多看他一眼?什么都可以忍,费尽心思去争去抢,而司马厝,是他拼了命也想要得到的,无时不渴望着将其身心都掠夺得干干净净。
可云卿安最怕的,莫过于成于此,也败于此。然无可选择。
“侯爷可知,[1]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咱家要求一刻的安愉,就得用无数个日夜的难寐去换,咱家要将清然明朗给一人,就需用肮脏诡谋给无数人。”云卿安的脸色有些苍白,仍自说,“我作奸犯科,徇私枉法……这见不得光的桩桩件件恐都与我脱不了关系,自难求何顾得来旁人?”
司马厝不置可否,只是彻底放开了云卿安的手,郁着脸未答话。
“重林可暗芳丛,浅云何曾遮晓雾。君主用人,贤时用,不贤黜,是清是奸,旁人说了都不算,只有自己信服并能完全掌控的才作数。”云卿安温声道。
司马厝眸光一寒,道:“我同你说的,都抛之脑后了?”
被步步相近直至背抵靠到殿侧廊墙之时,云卿安只得承受着他的压迫,这里的阴影似乎更加的密集,周边宫人的视线也越发隐晦。
“罪名都是我的,不干侯爷的事。而叨扰了你,我不会说亏欠。”云卿安抬眸凝视着他,苦笑道,“想隐瞒却欲盖弥彰,何不认,你敢说……”
“可若是周遭的都像你一样,荒诞无常。”司马厝皱眉说。
无法赞同他用这般过激的做法排除异己,损了人也未必利己,站在了这样的一个高度若来日遭到反噬之时的后果根本就不堪设想,也无法……
云卿安缓缓扯出一个无所谓般地笑,含雾般的眼神似是要把眼前人完全都浸透在里边。他伸手轻抚上司马厝的颈后直探进衣里,又将脸凑近了柔声说:“你该深有体会,可你还未入围。”
明知难抗拒的。
司马厝眸色渐暗,也不知究竟有没有上他的勾,只是慢慢地将自己的一边手顺着云卿安的腰线向下滑,诱着他轻喃发出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时,才突然用力地抓住关节处下将他屈着的整一边腿都提高起来,膝盖恰好顶在合适的那处。
云卿安象征性地将之顶着动了动以作感觉,随后迫切地仰脸想要吻上他。
司马厝却迅速将脸移到一边去,口气冷硬说:“别疯,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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