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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驰紧接着在收起的黑色长柄伞里掏出袋老式糖果,把糖果放到碑前后才把长柄伞给自己撑起来。
发顶和发尾有些潮湿,肩膀处的衣服因为短暂淋了下雨而变得湿亮。
“今天雨挺大,小路上有些淹水,开车绕了几圈才上的高速,来的比之前晚了些,婆婆您别生气啊。”
阴沉沉的天卷着湿润冷冽的空气,温驰说出的话结成水珠的雾气,豆大的雨滴打在墓碑上,溅出细小雨珠的同时,滑下一道道泪痕般的印记。
温驰看着墓碑上老人带着笑容的照片,伸手擦了擦上面的雨滴,低头笑了下:“之前医生说您牙都坏掉了,所以糖我也没买多,还是您喜欢吃的这种,权当给您解个馋。”
白色的玫瑰夹带着绿意的雏菊,躺在黑色的大理石板砖上,被积起的一层薄薄雨水浸润。
“其实不仅是忌日,平时我也想来看看您的……”
鼻尖有些泛酸,温驰喉结滚动了一下,人有些失语,抬眼笑了一声。
黑白的照片裸露在外,毫无温度的骨灰盒被埋在漆黑的地下,生命只剩下一张薄薄的死亡证明,白纸上的每一个字,都让人瓦解崩溃不得安宁。
温驰抿了抿嘴,沉默的看着墓碑上对自己笑的老人,皱眉压抑着翻涌上的情绪,视线还是逐渐变得模糊。
吸了下鼻子,缓缓呼出一口带着颤意的气,温驰静静听着雨声,声音止不住哽塞起来:
“可我根本就不配…”
【五年前,A城市中医院】
听着病房里播放的电视声,温驰抬头看了眼病床上坐的有些肢体僵硬的老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您不用刻意一个动作,放松下来就好。”
“可以动吗?我看人家当人物模特,好几个小时都得保持一个姿势。”徐慧秀听到后哎呦呦扭了下脖子,转头朝温驰问道。
温驰抽出绿色马克笔在画本上的绿叶那儿勾涂起来,桃花眼尾轻轻一翘:“完全按照人物展示进行刻板临摹,都是没有在脑海中构建出光影和人物的实体,那是技艺不到家。”
徐慧秀眼角笑出了褶:“你这话要是让人家学美术的学生听到,不得在背后暗戳戳编排你。”
“所以我只告诉您一个人,您可得替我保密呀。”温驰压低声音,冲徐慧秀抛了个媚眼。
知道温驰是在逗自己高兴,徐慧秀还是笑的花枝乱颤,看着面前这个长相颇为俊俏的孩子,想到了前几天自己女儿提起的事情。
“小驰啊,你把这段时间的医药费给付了?”徐慧秀看着温驰问道。
“许深没跟您说过吗?”温驰低头画着画,声音随性散漫,“我是个富二代。”
徐慧秀尾调上扬的“哎”了一声,把身子探过去:“富二代的钱就不是钱了?你之前给许深涨工资,现在还付我住院费,还你钱你还死活不收。那治病的钱可不少,我能给的也就那两块糖,你说我这……”
“婆婆,”温驰抬眼轻轻打断了徐慧秀的话,“您给我的不只是糖。”
“您会问我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会问我有没有什么高兴或难过的事想倾诉,您会记下我的口味和喜好,平日里做什么事情也都会想到我——”
温驰将手中的画本递过去,眉眼弯弯笑道:“您给我的,是爱,大爱无价,这可比金钱那串冷冰冰的数字要温暖得多。”
徐慧秀笑着“哎哟”了一声,没辙地叹了口气,实在是拿面前这个能说会道的孩子没办法,只能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画本,垂眼颇为赞叹地点着头,慢悠悠欣赏起来。
“你这画的可真好,比那照相馆里拍的死巴巴的照片好看多了,”徐慧秀看着画中的自己,欣慰的笑着,“我要是死了,拿这水平的画当遗照,我心里也舒坦。”
温驰听到后眉毛一挑,起身把徐慧秀手里的画本一抽:“徐婆婆,这画我没收了啊,您别打它的主意了。医生说你最近状态不错,这病肯定很快就能好,等到时候,我就天天带您到公园里溜达着喂鸽子去。”
听着温驰的话,徐慧秀和蔼地笑了几声,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树叶,马上就到六月中旬了,盛夏里一片绿意盎然。
“小驰你也不用哄我,我在医院呆半年多了,也化疗了这么多次,就算你们大家都不多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也清楚。”
徐慧秀转头看向温驰,笑着拉起对方的手轻轻拍了拍:“其实啊,我早就看开了,我现在活着,就多和你们这些孩子说说话,我要是走了,就去地底下找我家老头去,他一个人在下面呆了七年了,我正好去陪陪他……”
“所以以后忌日你们可不能在我碑前哭啊,我和老头在下面过的好好的,你们这一嗷嗷吵,我骨灰都得聚成人形出来打你们。”
温驰被徐慧秀最后一句话逗笑了一声,张张嘴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涩,话一时卡在了嗓子里。
就在此时,病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许深大摇大摆进来,用脚把门一勾给带上后,拎着饭盒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
许深把饭盒往桌上一放,一边打开一边揶揄起来:“徐美丽,就我外公那老烟民,好不容易躲着您才能偷吸几口,您以为他愿意让您去找他呀?”
“还说什么聚成人形出来打人,”许深舀了碗清淡排骨,手一伸给放到了床上小桌上,看着徐慧秀嘴欠起来,“那不成手从土里伸出手来的僵尸了,会把小孩吓哭的。”
徐慧秀苦着脸伸出巴掌轻打了许深一下,皱着眉笑骂道:“你这张嘴啊,就该在你小时候给你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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