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
有一个笑话,名字应该叫做<<循环>>,说的是记者采访一个放羊娃,问他:“你放羊为了啥?”
放羊娃:“挣钱。”
记者:“挣钱为了啥?”
放羊娃:“娶婆姨(媳妇)。”
记者:“娶婆姨为了啥?”
放羊娃:“生娃。”
记者:“生了娃呢?”
放羊娃:“放羊。”
其实这个笑话来自中央台的一期节目,一个记者在中国的西北实地采访一个放羊娃,我清楚的记得当时和母亲一起收看的这个节目。那个放羊娃十七八岁的样子,脸又黑又干,头发很乱,一看就知道是长时间在户外风吹日晒的结果。放羊娃回答记者提问的时候显得有些害羞,目光有些呆滞,不过问题回答的很干脆,每回答完一个问题都会很不好意思的裂嘴笑一下。问题和上面的笑话几乎一样,答案也没有两样。母亲和我当时看着电视都笑了。
多年以后,我遇到了一个年青人,我对他很熟悉,对他所生活的环境也不陌生,但是从来没有和他那么近距离长时间的接触过。他也曾经放过几年的羊,也是个很专业的“放羊娃”。与他在一起生活的日子里,我听他讲了很多的故事,其中有很多与放羊有关。这时候,我再回想起那个放羊娃的笑话,再也笑不出来。。。
他是我的表弟,我有六个舅舅,他老爸排行老四。表弟小我10岁。表弟在2006年离开他所生活的村子,来到我所生活的这座城市,那年,他刚满20岁,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很不幸,他来到这座城市,成为成千上万的民工中的一员,而没有象城市当中的那些同龄人,要么生活在家人的溺爱当中,或是漫步在生机勃勃的大学校园。而我,则是一个出入高档写字楼的标准白领,虽然很多邮周围的人认为称呼其为“白领”是在骂人,但在表弟眼里,却羡慕我们这些所谓的“白领”羡慕的要死。
表弟很喜欢讲话,拿东北话说就是喜欢“白或”,只要一闲下来,就不停的讲他的那些故事,我只偶尔插上一两句,更多的是仔细的倾听与感叹。我之所以耐心的去倾听他的故事,是因为我感到好奇,确切的说是对我的另一种命运的好奇,因为我也出生在东北那座再普通不过的村庄,如果二十几年前我们没有搬离那里,那么表弟曾经经历过的和以后即将经历的,也正是我的另一种人生。。。
当我决定动笔写他的故事时,我犹豫了很久,不确定应该用哪种方式表达更好,是用第三人称还是第一人称?是用当地的土话还是正文?其实,用哪种方式并不重要。。。 。 想看书来
(一)六岁上二年级
(一)六岁上二年级
表弟:大哥,还是小时候好啊,小时候什么都不想,到处跑到处玩,这“去河套里洗澡(游泳),去稻地里抓青蛙,要么就跑到学校里一边玩一边等我姐放学,和我姐一起回家,长大了就屌没意思了。我姐那时候上二年级,我六岁,我没事儿就躲到她们班后面听她们上课。后来胆儿大了,就爬上窗台,扒着窗户往里看。我姐她们老师是个男的,姓张,村儿里都叫他老张,人不错,从来不惹人,别人儿也从来不惹他。有一次老张在黑板上写了个字,问村东头老刘家的二小子大福那个字念什么,大福不认识,站那里挠了半天头也没挠出来,真他妈笨啊。你说把我急的啊,我实在憋不住了,大声喊,“进”。
我:什么“进”。
表弟:大哥,就是那个“前进”的“进”。老张一看是我,他知道我每天都趴那,别的小孩儿也经常爬上去,但都不敢吱声。张老师看看我,说,‘来来来,你下来,你下来,过来过来。’老张向我招招手让我过去。我一想完了,这回非挨揍不可,我想跑,但一看我姐,算了,不跑了,打几下就打几下吧。干脆也不用转到正门儿去了,那多他妈麻烦啊,我一跳,就直接从窗户跳到他们班了。老张知道我淘气,冲我笑了笑,‘来来,小兔崽子,过来过来。’我走上讲台,我爸没事就打我,所以我才不怕挨揍呢。老张没打我,他拿来一张报纸,问我都认识哪些字,我看了看报纸,把简单的认识的都指给他看,有的整个一句话我都能念下来。操,老张很高兴,就象在大道上拣到了鸡蛋一样,问我谁教的,我说没人教,不知道怎么就会了。靠,老张很###,对我说,‘回家告诉你爸,你以后每天来上课,我教你写字。’我说,‘老张,俺爸可能不让,家里还有俩羊得喂,羊饿了叫唤,羊一叫唤俺就要挨揍。’老张说,‘那就该喂羊的时候回去,喂完羊再来。’我说,‘那行。’然后老张给下面的学生留了作业,就不管他们了。搬了一张椅子让我坐下,把他的语文书翻开,从第一页开始给我讲,我会的他就过去,不会的他告诉字怎么念,怎么组词,怎么造句,怎么下笔写。我一边听一边学。。。操,把喂羊的事儿给忘了。
我:那你爸打你了?
表弟:靠,中午回家我爸二话不说就是两脚。等我哭够了,吃完饭,我和我爸说了老张让我去上学的事儿。我爸说,‘那羊呢?你他妈的去上学了那羊咋整?’我说,‘我先把羊喂饱,等羊快饿了我再跑回来喂羊,要不我牵羊去上学也行,饿了就不上课了先去放羊,羊饱了我再回去上课。’我爸说,‘那行,别把羊饿着了就行,要是饿了羊我他妈踢死你,你个###崽子能学出来个啥?!’
那年表弟六岁,放羊是他的第一份“工作”。我还隐约的记得我小的时候(听大人们说那年我姐5岁,我3岁),家里买了两百只小鹅,每天我和我姐赶着小鹅到村边放,那时候我跑的还没有鹅快。。。。那边农村的孩子都是这样长大,五六岁就开始分担家务,七八岁的孩子基本上各种农活都会干,到了十一二岁就是个壮劳力了。
表弟:从那天开始,我每天都和我姐一起去上学,老张还是先给学生上课,上完课就留作业,再给我从头儿讲,数学和语文都讲。操,大哥,你不知道,很爽,我每次都是坐在讲台上,老张给我一个人上课,有的时候留作业我没有书,他就把书给我用。靠,我太埋汰(脏),淌大鼻涕,后来张老师的那两本书被我弄的油光锃亮的,哈哈哈。
我:呵呵呵,那羊呢?
表弟:每天早上我先把羊喂饱,下第二节课再回去割草喂羊,再跑回学校去。太麻烦了,后来干脆把羊牵到学校去,拴到操场边的大树上,羊饿了就叫,我就跑出去到附近割草,有的时候也到别人家地里掰些包米(玉米)叶喂。有几次被抓到了,扇了几嘴巴子(巴掌),踢了几脚,操,妈的,扇也就扇了,踢也就踢了,只要羊能吃饱就行。其实没###事儿,我掰的时候都是从包米的下面掰,下面儿的叶子不管用,没也就没以。我不敢告诉我爸我挨揍了,我爸要是知道了还得揍我,肯定不是几嘴巴子就完事儿,还不知道能揍成啥样呢。操场边有一小片榆树林,不大,也就几十棵,山羊最喜欢啃树皮,有的时候我就把羊拴里面。榆树林是丫蛋儿家的,丫蛋儿不让拴,我就骂她,她他妈的也骂我,我就和她打起来了。我姐看我俩打起来了,也跑过来帮着我打,那肯定要一起上的,丫蛋儿哭着回家告诉她老爸。她爸过来也没说啥,那是小孩儿打架,他要是敢动我和我姐,我爸我叔我大爷他们肯定干他。丫蛋儿她爸锒铛着个脸,就说了句,‘以后别拴这儿了,再啃这树就死了。’然后就回家了。丫蛋儿还站边儿上哭,抹鼻涕。我喊她,别他妈哭了,你爸都走了,还他妈哭个屁,她回头看他爸没影儿了,就不哭了。那几天我没有再把羊拴那儿,怕羊把榆树啃死了。但有时候牵羊路过,羊总是往那边儿使劲,操,我太小,没劲儿,拽不住。我一看,算了,羊喜欢那儿就再拴一回吧,结果每次都说拴最后一回,哈哈哈。
我:那丫蛋儿呢?她不管你吗?
表弟:丫蛋儿看到了,我害怕她再去告诉她爸,就说,‘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明天拴杨树上。’丫蛋儿还真就不管了,她说了一句话没笑死我,她说,‘俺不管了,你爱拴哪儿拴哪儿,俺爸不管,俺也不管了,还有,树林儿后边儿的那片豆地也是俺家的,你把羊放那儿俺也不管。’我当然不能把羊放地里,我爸要是知道了能打死我,那可是祸祸庄稼啊,秋后得赔呀。最后那俩羊长大了,谁见了谁说这羊好啊,真胖啊,呵呵。
我:吃树皮吃的?
表弟:呵呵,大哥,你真会开玩笑,当然不是吃树皮吃的,关键是我喂的好,有的时候放学了我也不去玩儿,牵着这俩羊到河沿上放,河沿上的草好啊,旺,羊爱吃,不胖才怪。羊大了以后我爸要把羊卖了,先给我买了双新鞋,把我高兴坏了。买主是村会计陈大喜,他来牵羊,我不干了,把鞋扔给我爸,抱着羊哭着说,‘鞋俺不要了,这羊俺不卖了。’操,大哥,我舍不得啊,那可是从小儿养到大的,要知道有今天,就不喂那么肥了。我爸不管那个,先照我脑袋上两巴掌,又踹了我一脚,骂我,‘操你妈的,你他妈滚,羊大了不卖,那还贡着啊?’我不敢再去管那俩羊,摸着脑袋上的包,哭着看着羊被牵走。我姐把新鞋拣起来给我穿上,我一看到脚上的两只鞋,就想我那俩羊。呵呵!
表弟说到这儿笑了一下,但很快停下来,抽了口烟,我猜他又在想他那两只羊,毕竟那是他童年的一段记忆,羊在大人眼里是牲畜,但在他眼里,更象是伙伴。那两只羊一只做为礼品送给了镇上的领导,另一只被陈会计杀掉,做为下酒菜与村干部们一起吃掉了。两只羊只是个开始,他那时候不知道,后来他有了两百只,甚至更多。。。。。。。。 最好的txt下载网
(二)重返学前班
(二)重返学前班
表弟:每天我还是跟着我姐去上学,没有羊了,下课和放学总觉得有些事儿没干,站在榆树林边儿上发呆,那片榆树全都死了,树林里羊粪还在,就是没有咩咩的叫声了,呵呵!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没有羊也挺###好,下课放学可以跑去玩儿,呵呵!我管(向)我爸要钱,羊卖了钱咋也得给我点儿啊,我妈站边上说我爸,‘二小放了那么长时间(的羊),你就给他两毛钱买几块糖吧。’我爸嘀嘀咕咕的给了我一毛,我买了5块糖,给我姐了一块儿,给我傻哥(表弟有个傻子哥哥,后有论述)两块儿,给丫蛋儿了两块儿,我自己留了一块儿。丫蛋儿高兴的要死,用一小片榆树林换两块糖,她觉得不亏。
我:呵呵,你还可以啊,还知道给丫蛋儿两块儿。
表弟:那是,怎么说也是我的羊把她家榆树啃死的,不表示一下咋行?!那也太他妈过分了。那学期期末考试,全班不到三十个人,我考了倒第七,给老张乐坏了,靠,你说我牛B吧,那时候我才六岁啊?你说考我后边的那几个还不如跳河里淹死算了,你说是吧,大哥?呵呵呵。。。我姐考了第一,她学习好的很,很少考第二,一般都是双百。新学期开学,我还是和我姐一块儿去上学,老张他妈有病了,换了个女老师,是丫蛋儿她二姑,那娘们儿操蛋(讨厌,不招人喜欢)的很,她看我这么小,不让我上,要把我撵出去,我不出去,坐在那儿不动,我都想好了,她要是敢硬来,我就骂她,用书包抽她。还好,她没硬来,把校长找来了,说,‘你看二小这么小,在这上课不合适,应该让他去学前班。’校长看看我,他也知道我上学期一直跟着老张上课,学的还不错,我本以为他能留我呢,结果他说,‘你去学前班,这么小上三年级不行。’操,我当时就火了,校长说话了那我也没办法,在家里我爸官儿最大,村里村支书最大,在学校校长最大,说了算,没着儿(没办法)。我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摔,把汗溜(背心或T恤)脱下来塞进书包,把裤衩也脱了,塞进书包,光着屁股,背上书包,很牛逼的,全国也没有这样的小学生啊,是吧大哥?呵呵哈!我也没有走正门,从后窗跳出去的,我第一次进来上课走的也是那个窗户。学生都在教室里笑,校长也呵呵的笑,我站在窗户下面大声的骂,‘笑你妈了个逼笑,找死说一声。’教室里笑的更厉害了。我拣起一块石头要往里扔,一想我姐也在里面,打到她就坏事儿了,又骂了几句就回家了,没办法。操,羊没了,学也不让我上,逛了一天,闲的要死,心情不好又和大疯子(人名)打了一架,把他脑袋上削了几个包。唉,最后还是去学前班了。
我:大疯子?
表弟:哦,他大名叫李威风,就是威风凛凛的威风,听上去有点象那个踢球的‘大头’。他爸李国栋,都叫他栋子,和我爸关系杠(非常)好了,天天在我家泡着。栋子活的窝囊,年青的时候没少挨欺负,现在也是。生了个儿子起名叫李威风,就是想等儿子长大了威风牛逼,自己也好在村儿里硬一些。大疯子和我同岁,他家离我家不远,小时候净(总)干仗。如果和别的小孩儿干,我俩肯定一伙,唉,小时候就那样,好的打打了好的,反正闲着也没###事儿。我们村原来有个大疯子,没人儿管,后来冬天睡家里冻死了,没有了大疯子,我们就给李威风起了个外号叫‘大疯子’。这家伙平时脑袋就有问题,想法和别人儿总是不一样,叫他大疯子也没错儿。我去了学前班,根本用不着听课学习,二年级的东西我都会,学前班的东西算个屁啊,天天玩,也不做作业,一考试就是第一,双百。开始的时候书包里装着书,我翻着看了看,全会,就撕了叠成了啪叽(pia叽,用纸叠成的四角的玩具)和别人玩,我玩的厉害,总赢,后来两本书变成了一大书包的啪叽。
我:呵呵,我也爱玩那东西,我小时候也挺厉害的,也是总赢。
表弟:呵呵,靠,现在###,大了,那###玩意儿就不好玩了。后来上了一年级,我学习好,又操蛋,谁不服就干谁,所以老师让我当班长,是副的。学习委员是‘眼镜’,眼镜有点呆,很小的时候眼睛就不好使,没办法只能戴眼镜,我们就叫他眼镜,在屯里没有几个戴眼镜的。二徐子家的豆花是大班长,学习好,就是人长的袔衬(难看),她每天检查作业,有的时候我不爱写,就等着她查完我前面的,去查别人的时候,把前面的拽过来,把本子皮儿撕掉,不撕不行,上面有名儿。她过来查我的,给她看一下就行了,明知道不是我的她也没办法,敢多嘴就揍她。有一次她告老师,说我不做作业,说什么当班长的不应该这样。我他妈气的要死,心里话,‘你他妈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等老师不在的时候,我和大疯子把她按桌子上一顿锤,呜呜呜的哭了老半天,也没人管她。她查作业,谁没写完就告诉老师,所以都不喜欢她,打了也白打。她最怕毛毛虫,我和大疯子把毛毛虫放她铅笔盒里,她一开铅笔盒哇的一声开始大哭,我们大笑。有时候把毛毛虫放书包里,呵呵哈,细想想我们那时候真他妈坏啊。有一次她哭着去告诉我爸,我爸正好从地里回来,我爸说‘行,你等着,我帮你揍二小。’我爸给我一顿打。。。没用,该整她还整她,谁让她没长爱人毛儿呢(不惹人喜欢)?后来她不敢惹我,我不做作业她也不敢管,呵呵哈。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三)偷看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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