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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一辆马车急速驰来,在驰到凌晋面前,陡然停住。
尘土飞扬间,帘幕掀起,手脚缚锁的李廷跪伏在车内。
周溪浅在马上高喊了一声:“李爷爷!”
李廷跪伏不起,“罪臣李廷,望烽燧燃烟,愿守城门!”
凌晋凝眸看着他。
“殿下,胡人行军,一人三马,手中持槊,杀伤力巨大。其重甲骑兵马匹士兵均覆重甲,任何阵形无法抵挡,唯有广挖深壕,内置锋锐拒马,制成陷阱,方可阻拦……胡人不惯带粮草辎重,故所过之处,掳掠殆尽,将周遭残余人口迁至城内,不给胡人留一分一毫……”李廷伏地娓娓道来,铁链将他的身躯压得佝偻,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叛贼之首的父亲,跪在车内,等待凌晋宣判。
凌晋道:“准了。”
李廷抬起头,眸中滚出两行浊泪。
他看了一眼凌晋身边的周溪浅。
像,真像。像五十年前英姿勃发的少年,像那个点燃他与对抗胡人勇气的将军。
他喉间滚出一丝浊笑,似有话说,却终未言语。他将眼泪拭去,向周溪浅与凌晋,再次弯腰拜别。
策马的官兵将帘幕一把放下,向凌晋一拱手,带着年老的囚犯向城内驶去。
周溪浅看着紧闭的车帘,一咬牙,打马扬鞭,随凌晋策马向南方驰去。
一整日,两人几乎没有下马。
暮色四合,周遭尽是旷野,红日沉沦于山际,凌晋突然上了周溪浅的马。
他将马辔交到他手中,声音疲惫,“小溪,让我靠一会。”
周溪浅低下头,发现凌晋眼下全是青翳。
周溪浅突然明白过来,凌晋这几日为了寻找自己,是如何不眠不休。
心下一片酸楚,周溪浅将两匹马的马辔握到一处,双臂环住凌晋,将他揽入怀中。
不一会儿,凌晋睡着了。
周溪浅低头去看凌晋。
凌晋双目紧闭,眉头即使睡着仍然攒着,下颏冒出了青茬,让这个年近而立的人,显得疲惫而沉郁。
周溪浅环着凌晋向着愈发深黑的官道上驰去。
凌晋这一觉睡了许久。
周溪浅不知道他是有多久未睡,才睡得这般沉熟,他心中尽是难过,为自己,为凌晋。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至今不见出路,他穿过黑暗,像穿过二人不被看好的将来。
他不忍晋哥为他割舍,也当真不愿晋哥娶妻。
若真遇无可奈何之际,真到万不得已之时,他身负黎民,肩担家国,自己该当何去何从?周溪浅环着沉睡的凌晋,在黑暗中走着,这一刻,他不怕胡人,不怕沦丧,他只期待这条道路永无止尽,他们俩可以永远这样依偎下去。
月牙悄无声息地挂上枝头,夜风呜咽着穿过密林,不知走了多久,凌晋醒了,他起身看到周溪浅,露出一个淡淡笑意。
凌晋攥了一下周溪浅冰凉的手,“总算把你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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