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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次日辰时还未到,韵文便困顿着眼起来妆洗了。云翠本想替她择支红玛瑙珊瑚的钗子,却被她拦了下来,重新从妆台上随手拿了根素簪。“不过是应付一下,人家真正要请的又不是咱们,还是低调些,别去抢了人家的风头。”
云翠听罢,应声嗳着。这个“人家”说得是谁,她们二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因而在上牛车前瞧见那一身明艳动人、正得意着展示今个儿自己装扮的庾思晚时,她也只是跟着笑着迎上来。“晚姐姐今个儿这一身实在是合适,明艳动人的,恐怕谢家郎君不赏花,倒要赏人儿咯!”
漂亮话谁都爱听,但并不是什么时候说都能对上人的脾性的。庾思晚终于觉得这自汝南那个小地方来的女郎还是有些眼光,于是笑着抬了抬下颌。待她看清了她的妆扮,才发觉她今个儿依旧是素面朝天,头上也只有一根朴素的檀木簪子,于是心情越发好些。
没有人可以抢她的风头。
庾思晚回想着昨日祺妈妈伏在她榻边上同她说的那些话。“谢家三郎君虽说这花心的名声是差了些,但毕竟是陈郡谢氏,不比那琅琊王氏差。老奴打听过了,这个谢安还未娶正妻,虽听说他身边是有几个莺燕环着,但都没有听说有谁真的入了屋子的,想必也是个懂分寸的。姑娘又不能真的只吊死在一棵树上,那若是人家卫家大郎君没能断了那婚事呢?郎君好寻,正儿八经的好郎君可难寻得很吶!”
她心道也是,又托人旁敲侧击问了好大一圈,才知道这周家女郎也被递了帖子。原本还担心着她要来抢自己的风头,结果人家好似没睡醒一般,晨起随意梳洗了一番便出了屋子,想必也是个并不对谢家感兴趣的。
旁人虽都同她说,这周家女郎的容貌根本比不上自己,但她也清楚这些都是奉承的话,哪里有真真切切瞧在眼里来得心安。
戴月扶着她的手,施施然上了牛车。车帘旁,庾思茗将庾思晚方才的举止模样一一瞧在眼里,心里觉得实在是好笑。
哪儿有世家女郎是这样一幅做派的,真是没见过世面。
她越是这般想着,心里越是想发笑,于是索性勾着唇jsg跟着庾思晚一道上了那元净阁的牛车。
元净阁的走干净了,庾思莹这才将韵文一把拉过来,将她推上牛车后才终于捏着帕子捂着嘴笑出了声,伸了根指头隔空朝着前边的牛车点了点:“瞧见没有,春天到了。”
“你可净瞎胡说,只你那二姐姐的春天到了罢,同我没有干系的啊!”
庾思莹笑眯着眼看着她,忽道:“我这还什么都没问呢,你自己倒是先招了。说吧,这些日子我总瞧着你同那卫家郎君黏在一块儿的……”
“什么卫家郎君啊,是我那名不见经传的未婚夫。”
韵文这般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让庾思莹惊得咋舌。“这事儿,恁快便说了?”
这话叫韵文心里一突。“你知道?”
庾思莹认真地点了点头。“知道啊,一开始便知道的。”
“知道你怎的不同我说!你这不是害我吗!”
韵文心里面又气又急的,连带着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你、你害惨我了你知道吗!”
她满是怨念,然话到嘴边终于还是生生地打了个弯吞回了肚子里。
她该说什么?她仔细想了一整大圈,籍之害她被啃了一口的事儿,她是万万说不出口来的。
生生止住了话,这换谁来看都知道里面一定有事儿。庾思莹的目光愈发探究,但好奇归好奇,她也明白这时候自己不该问里边详细的事儿,免得绵绵给她一柔拳,反而要伤了和气。
她侧目,见韵文轻闭着眼靠在牛车内壁上,想着她或许是起得早了,困顿劲儿还没过去,便让她多睡会儿,默不作声地掀了帘子去瞧外边扬州城的景致。
今个儿的天倒是晴朗,只是身上还是觉得有些湿漉漉的潮。她似乎听见后边远远地还有牛蹄砸地的声音,探出半个身子去瞧,便看见尔风驾着牛车,慢悠悠地在后边跟着。
她没忍住轻笑出了声,收回着身子,转头瞧了眼似乎已经是睡熟了的女郎,只觉得这两个人儿虽是表面上谁都没说,但实在是谁都能瞧得出这关系的不一般了。
扬州城的路很平,没有什么颠簸,庾思莹支着脑袋看着韵文的睡颜,心道这般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儿在如今这个世道真是难寻啊,她竟还想着要逃婚,怪哉、怪哉。
或许真的是因着春天的缘故吧,她竟也难得地思索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碰见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少年郎君。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婚姻大事都是由她阿耶阿娘定的,她自己做不得数,也豁不出去庾思晚那般厚实的脸面。
这一刻她承认,自己是有些羡慕韵文的。她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整个人便逐渐被困乏包围,再思索不进去旁的东西了。
耳边是春时虫鸟嘶鸣,好半晌才终于逐渐响起些人声来。
车外边有侍从笑着来迎,立在窗子下边说话。“上边可是庾家女郎们同周家女郎?今个儿办了流水宴,就等几位女郎一到便要开始了呢。”
薇色靥面(四)
几人听罢,于是纷纷伸手掀帘,悠悠步下了辇车。眼前是曲折的回廊,伴着江南特有的细长而高的挑亭,扬起的四角飞檐末端摇摇地悬着黑瓦青铜的铃铛。
亭下立着好几个人儿,庾思莹挽着韵文的小臂,细细眯了眼瞧,惊叹道:“我道一大早的别苑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原是都早早地来了这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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