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到很晚,直到月初东方,一辆宾客规格的马车才从太师府邸离开,载着尽兴而归的符韬,向王宫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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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灿乘着月色走近青霁的庭院,向侍女确认女主人现在方便后,才迈入其中。
“这么晚了,为兄本不该来的。”归灿有点歉意的在松软的坐垫上坐下,即使是兄妹之间,深更半夜也不好互相打扰,“只是心中实在纳闷,想与你谈谈。”
青霁本来正在看书,也不觉得被打扰休息,她叫田姬为归灿端上一杯醒酒汤,与他对桌坐下,笑道:“兄长陪符小将军吃酒,怎么闻不出酒气?”
归灿道:“我吃的并不多,只一杯,况且,来找你前我也沐浴更衣了的。”
“那符小将军呢?”
“他啊,可能吃了有两斤!”
青霁笑道:“练武之人的酒量果然都不一般。”
归灿看着妹妹秀丽红润的脸,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也笑道:“你知道子冲今天怎么说你吗?”
青霁端起养生茶喝了一口,淡淡回道:“我管他怎么说我。”
“……”归灿被噎的不知该怎么往下说,悻悻的喝了口醒酒汤,缓解掉尴尬。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继续道:“咳咳,符将军说啊,他平日在王宫里,何等样的人物没有见过?就算是王上身边的侍女,也个个貌若羞花。可今天一见妹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钟灵毓秀。”
青霁没有回话,夜晚陷入安静,四周只能听到蛐蛐的夜曲。她微微垂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半晌才道:“兄长,归氏与符氏联姻,并不合适。”
归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什么?!你竟然想到的是这个?”
青霁的语气理性又客观,“我应该想到别的吗?”
归灿万万想不到,妹妹对自己的终身大事竟是这样的态度,他将汤碗推到一边,说道:“什么联姻不联姻的,这都是父亲该想的问题,而你自己,应该有你自己的感情……”
青霁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继续说道:“现下,相国大夫在王庭的势力与日俱增,高氏父子处处针对我们归氏,符氏此时一不能班师回朝,二不能插手内政,王上又尚未亲政,如果归氏此时与符氏联姻,姻亲为一体,万一高氏设计阴谋加害于归氏,那么符氏就是连坐之罪,归氏与符氏两家将一起被连根拔起,依照汉国律法,连坐之罪,罪及姻亲。兄长不会不知道吧?”
她一边思考,一边继续道:“若归氏和符氏都倒下,从此只有高氏独大,后果不堪设想。若真到那一步,汉国危矣。这正是父亲最担心的局面。”
她抬起眼来,平静道:“因此,以眼下的情势,归氏与符氏两家各自保持独立,必要时互相支援,方为上策。”
归灿听她条分缕析的说出这些观点,看着她清澈又冷静的眼眸,直接震惊的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只好说:“青霁,你讲的很有道理,如果是父亲,大概也会这样考虑,今日王上说的果然没错……”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成了自言自语。
青霁没有听清,好奇道:“兄长说什么?王上今日怎么了?”
归灿叹了口气,纠结了一小下,还是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青霁专注的听着,平静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动,“我还没有入仕,王上竟这样看重我吗……”
归灿分不清她这样的波动代表着什么样的心绪,是臣子突然受到圣宠时的诚惶诚恐或是荣幸吗?亦或别的想法?
归灿还没将竹简的事告诉妹妹,现在,那两条缠着绸布的竹片还带在他的身上,宛如烧着的炭火,弄得他惴惴不安,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
他望着妹妹娴静的面庞,突然想起那个坐在王座上的孩子,也是这样的年纪,也有这样的朝气,但她们的境遇又是多么不同!
归灿突然感叹道:“今日我面见王上,不由想到你。”
“兄长想到我?”归霁不明所以。
归灿点点头,“试想,似我们寻常大夫家的孩子,都是三五成群,欢声笑语,父慈母爱,兄友弟恭,哪像当今王上,独个养在宫里,不见天日,整日听那些宦侍宫女们的絮叨之言,更要听那些老臣们虚假的恭维和敷衍。”
归霁凝神听他讲着,归灿读出了妹妹的想法,那眼神代表着她想听下去。
他继续道:“更有甚者,王上还是自出生起就服丧,披麻戴孝到九岁,方除服。”
归霁惊讶道:“服丧九年?这是何故?”
她想不出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在各处都飘着白布条的丧事氛围里长大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归灿朝窗外张望一眼,确定没有旁人在附近,才道:“这些都是前朝旧事,轻易不提,你不知道也难怪。眼看再过两年你要及笄,此时说与你听也无妨。”
他慢慢讲道:“世人都知,当今王上乃遗腹子,生于王座,荣贵至极,但很少有人知道,先太后是怀胎十四月才诞下她的。”
“十四个月?”青霁回想道:“我曾读远古经籍,有文记载,‘圣王之母遇流星而孕,孕十四月而圣王出’,此乃祥瑞之兆。”
“没错。”归灿微微而笑,称赞妹妹的博闻强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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