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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鼓作气地说完了,没给溥铦一点思索的空隙和准备的时间。
“结婚?!”他一直觉得这个词离自己非常遥远。可这件事此刻真的降临在自己的身上,而且没有丝毫预兆。他惊讶得连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此时,大厅里的座钟“嗡嗡”作响,溥铦凝固的思维霎时间被激活了,就像一个冻僵了的人突然间遇到了火——反应是剧烈的!
“开玩笑!”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们把我骗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为了这个?!”
他的手指着母亲咆哮道:“你知道么?这几天我又多难过,可是现在想来真是愚蠢透顶!你们都是自私的人!”
说罢,他随手拿起一个茶碗,用力摔在地上。瓷器破碎的声音在此刻听来比炮声都来得震撼!
载沣没想到他会这个样子,愤怒让他铁青了脸,而瓜尔佳氏的脸色则已经煞白了。
“放肆!”载沣捶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指着儿子声色俱厉地叫道:“有你这么跟父母说话的么?!”
他这一嚷别说下人,就连在他旁边的瓜尔佳氏也随之吓了一跳。她从没见过老实懦弱的丈夫发过这么大的火。
载沣的确懦弱,这是他从小的性格。在王府这个大园子里,他一个庶出的身份可见有多尴尬。自己父亲的正室还在,他即便是继承了爵位,也不能直起腰板来做人。他的生母亲、不过是慈禧太后的一个婢女,当年是赐给醇王爷做妾的,生了他才成了侧福晋。
而嫡母那拉氏却是慈禧太后的胞妹,一生信佛,也用一生苛求“规矩”二字。她的为人极为古板,遵行的就是长幼尊卑。就算载沣承袭了爵位,在她面前也不能笑。否则就要被斥为“不懂规矩。”
要不是她自己的孩子在幼年都夭折了,哪里轮得上庶出的载沣来继承爵位呢?就连府内那帮太监都说,他是运气好。
如此压抑的生活,他一过就是七八年,就算后来那拉氏去世,他性格也没有真正地改观过。以至于结婚后,他还要被妻子的势头压过。这一次对儿子的发威很可能是他平生第一次扬眉吐气。
他吼完,溥铦不讲话了,垂着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瓜尔佳氏看儿子低头,以为他真是屈服了,不由地对丈夫多看几眼,表示钦佩。这也许是她第一次看道载沣如此富有男子气概。
没想到,她这边心理活动还没完,溥铦已经摔门而去了。
她看了,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真是放肆!从没见过这么没有规矩的!”
载沣身子一抖,下意识地用怯生生的眼光地看她一眼。
“怎么啦?”瓜尔佳氏莫名其妙地问。
“你别这么恶声恶气地说话,他好歹是咱们的亲儿子。”载沣如是说。
现在已是深秋,王府中的树不停地落下枯黄的叶子。溥铦在这偌大的庭院里穿来穿去。他其实很疲劳,可是一闭上眼荒唐的事又钻入了他的脑中,甩都甩不可开,根本就无法入眠。于是,他决定去祖母那里。
他虽然是嫡出,可是在家中的地位并不高。父母没有关心过他,即便是见了面也是客气得冷淡,没有一丝亲情的味道。从前的乳母喜欢他,可是她在他六岁那年去世了。唯一疼爱他的,可能就是这个外人看来有点疯癫的祖母了。
记得第一次从英国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在他的身上打了好几计重拳,骂他没有良心,走时连个招呼都没打。他知道自己没理,任老人家打。老太太打完后,马上后悔了,惟恐把他给打坏了,说要去找太医来看。载沣听了,连忙制止,生怕母亲出去闹了笑话。
溥铦进了屋,老太太房内的留声机放着昆曲《牡丹亭》。
“纳纳,孙儿来了。”他跪在地上,向祖母行老礼。
他不觉得这可笑,倒是一旁的婢女看他穿西装行老礼奇怪,扑哧笑出声来。
老福晋见到他,眼睛一亮,叫他坐,随后慈爱地上下打量他,脸上的褶子多得让她看起来像是绽放的花,很漂亮。
“你长高了,比你阿玛都要高了吧?”刘佳氏自问自答道:“要比你阿玛高,要比他壮……”
溥铦笑而不答,可老太太看他笑得勉强,心中生疑,道:“怎么了?”
“没怎么……”
“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就是无法无天,有什么说什么。当年你一出生,算命的就说你脑后有反骨,跟常人不同。哎——我真不该找那个骗子,要不然你阿玛和额娘也不会这么对你……”
刘佳氏一直责怪自己不该找来那个算命的先生,害得孙子这样受父母冷落。
溥铦听了祖母的话,急忙安慰道:“即便是另一个算命的,他也会这么说。八字摆在那里,想改都改不掉,只能怪我当时太心急,不在额娘的肚子多呆呆。”
老人笑起来,轻拍了一下孙子的脑袋:“都多大了,还这样没正经。要照着过去,你都该娶亲了。”
“娶亲”二字让溥铦的脸色黯淡了下来:“纳纳,孙儿要成亲了……”
说完,他的脸上带着无奈的笑。
老太太微微地晃了晃身子,像是唱歌似的说道:“结婚好啊,你二哥也结婚了。不过是跟个日本女人。你可不能娶个洋鬼子哦!”
最后一句,老人很认真,见孙子没说话,她又补充道:“洋女人不好,黄头发,蓝眼睛,听说晚上的时候眼睛还会放光,怪吓人的!”
溥铦听了,恍然大悟,难怪润名说在天津看到了二哥,难怪说他旁边有个日本女人,原来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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