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仵作那边已经验尸完毕了,林靖玗便带着奚方池一同赶往仵作坊。
仵作坊位于金陵府衙后面的深巷中,离死牢近,离皇城远,坊内的小吏引领两人到林仵作的屋内。
林仵作前半辈子是解牛屠夫,靠着一门宰牛手艺,在屠夫界名声大噪,曾“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而备受潘太师称赞,潘太师亲自给府衙写了《论仵作》,并亲自提名林屠夫为首席仵作。
任官几年内,林仵作将解牛之法应用于解剖之上,为不少冤案、错案、悬案提供了有效的尸检证明材料。
仵作坊里冷清且幽静,林仵作弯曲着身体,坐在榻前写着尸检报告,他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眼神也因为常年接触尸体而呆滞无光。
当看到林靖玗和奚方池到来时,他挥了挥手,招呼小吏离开,随后起身亲自领着两人来到了更加幽暗的密室。
林仵作的身材高大威猛,可与林仁虎相提并论,他点燃了密室内的灯火,两具尸体分别躺在铺了冰块的石床上。
“林将军,郡公爷,经小人解剖,男子与女子生前都吸入了大量麻沸散,麻沸散麻痹了他们的神经,因此导致他们遭受非人侵害时而无法抵抗。
另外,从他们的鼻腔和口腔的分泌物中,未曾发现中毒迹象,小人可以断定,男子是直接被钝器一击毙命的,而女子则是在昏迷中因剥皮死亡。”
“还有其他发现吗?比如毙命的钝器是何物?剥皮的利器又是何物?”奚方池思路清晰地问道。
林仵作徒手将阿无布满尸斑的尸体翻了个面,令其后背朝向众人,他指着阿无的后脑勺说:“后脑有明显球状凹陷,毙命的钝器应当是锤。”
“锤?”林靖玗对武器颇有研究,他接过奚方池递来的帕子,隔着手帕去触摸阿无的后脑勺,发现了确实有球状凹陷。
金陵城用锤之人不少,光是城内的林家军便有十来号人,就更别说神武军、龙武军和羽林军了。
想要找到凶手,简直是大海捞针。
“只是这剥皮的利器有些古怪,寻常人都是用剑或刀等刃器剥皮,但据我观察皮肤的切口和残留的痕迹,应是用玉石或者琉璃材质制成的利器,才会令切面光滑且钝,而不似金属利器,会在肉上留割痕。”
“玉石或者琉璃?”林靖玗不解地看了一眼奚方池。
奚方池顺着林仵作的分析思考了一遍,觉得很有道理,便旁敲侧击道:“淄博的琉璃制品可谓上乘,能将琉璃五彩石制成利器的,淄博匠人独一无二。”
淄博位于尹祁国境内,当年先帝为了讨凌太妃开心,在尹祁国大量引进了琉璃制品和琉璃工匠,但终究是南橘北枳。
琉璃工匠只有在淄博才能突破潜能,制成更为精美的琉璃制品,而在君奚国内,只能碌碌无为地重复过时的手艺。
“又是祁大祁二干的吗?”林靖玗义愤填膺地抓紧了手帕,此时的他恨不得直接手刃了这两人。
“祁谓天和祁谓风是何等人物,没必要为了杀阿无和织锦罗,特意以身犯险来君奚国,我看,是皇城内的武将中有尹祁国的走狗,而且,这个武将的官职不低,应该是统领之类的,否则,卖炭翁可以直接报官,而非偷偷运送尸体,彻夜守在林府。”
奚方池的这番话直接缩小了嫌疑人的范围,将凶手定位在了用锤的统领之中。
林靖玗思索片刻,忽然想起右神武军统领叫张槿,善于使双锤,若是他那晚当值,那么肯定逃脱不了嫌疑。
林靖玗将此人告知了奚方池,奚方池意味深长地重复了几遍名字,随后对林靖玗说:“张槿这人,我略有所闻,他天生神力,但粗枝大节,最近他好像升到了右龙武军统领,对了,上次万宝楼爆炸事件,也是他带着神武军率先赶到现场。”
“这个张槿肯定有猫腻。”林靖玗斩钉截铁道。
“不可张口就来。他现在正处于官运亨通之际,若是想要从他身上搜到证据,怕是他身后之人,早就把证据销毁掉了。”
“百密必有一疏,是龙武军又如何,杀人终得偿命。”
“可是,我们没有府衙的通告,就无法将其捉拿审讯。”
“那就引蛇出洞。”林靖玗在奚方池手心里写了一个“酒”字,奚方池立刻舒展了眉宇,微微点头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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