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这人皮背心好别致啊,还有流苏呢,看上去很美。你是木雕石刻吗,都被吸成杏干了,一路都没感觉?”
胖子又惊又怒,“很多吗很多吗?快帮我弄掉!你多废话一个字,老子就多丢一小口血,别站一旁说风凉话了。我就说背后老是麻酥酥的,感觉有点漏风呢。”
“服了你了,小哥会处理,你就当自己义务献血了吧。”
山蚂蝗这东西在山里实在太常见了,包括雨村山里也有,分布在丛林里,草叶上,细细长长,嗅觉灵敏,能感应体温,循人和动物而动。如果衣物包扎不密实,就容易沾染上,下午有一小段灌木丛,叶片上密密麻麻都是像丝线一样的山蚂蝗,穿过的时候跟着我们身形摇曳,看得我头皮直发麻。
这种东西闷油瓶自然是不怕的,我么时灵时不灵,迅速低头检查,我身上并没有发现,张金钱也没有,目前只有胖子中招了,可能是他怕热领口没有裹紧的缘故,被树叶上的山蚂蝗跳到身上了。
这东西最可恶的是一边吸血一边还会分泌麻醉物质,想要取下来挺麻烦的,不能直接往下撕,好在闷油瓶有着十分丰富的野外经验,所以我们都不慌。
结果看闷油瓶像是也急了,拿起匕首就要划手心,他的血一擦这玩意儿都能掉了,说不定还能把血吐还给胖子两口,但事不能这么干。
“你干嘛?”我瞪他。
“用火。”张金钱说。
张金钱生了火正在烧水准备煮面。闷油瓶就着火堆把匕首烧热,然后把蚂蝗一根根烫掉,掉在地上蜷成一团。
胖子疼得龇牙咧嘴,还在忿忿不平,“怎么你们都没事儿,就我中招了。凭啥?老子胖老子就血多吗?老子这是虚胖,还是血虚!”
“小点声,方圆十里知道你虚了。”我用木棍把蜷成一团的蚂蝗挑进火堆,不时烧出噼啪的爆竹声,“要不给你焙干了留着,回去找人做个接骨如神散?也算不白咬一回。”
“这玩意儿干的很贵吗?”
“大概一千克等于两个五百克吧。”我说。
“你不知道就直说。我要养大一千克这玩意儿,不会失血过多,死翘翘吧?”
“不一定用人血养啊。”
“那用什么,狗血么?”胖子挥手,“别跟我扯了,我失血过多,困了。”
蚂蝗烫完了,咬过的伤口却不容易愈合,张金钱翻出瓶药膏递给闷油瓶。闷油瓶开始并没有接,直到张金钱低声说,“是族里秘药,张海客给的,有用。”
闷油瓶才接过来给胖子背后涂满了。
胖子说他要坐会儿缓缓,闷油瓶起身先去查看四周了,张金钱继续做饭。
我守着胖子,过了一会儿,他慢腾腾穿上衣服爬出去有七八米,然后背靠在一块石头上,点了一颗烟叼进嘴里,“就这一根哈,让老子回点血。这一路上虚的,我还以为自己年纪大了,体力不支了,没想到是义务献血献过头了。”
我叹口气,“你是不是老花眼了,那么多山蚂蝗沾在叶子上翘首以盼,你就没看见么,竟然敢敞着领口穿行,不咬你都没有天理。”
胖子吐口烟,仰头看向一天星斗。
“……累了,确实没注意,你他妈也不提醒我一下。你以前总爱大惊小怪,好歹还会吱一声,如今沉稳了,连吱都不吱了,你什么时候这么沉默寡言了,是不想管旁人死活了么。”
这句话问的我心里一颤,几乎掐住了我的命门,我不敢往深里琢磨。
“你是旁人么?我没想到你没看到。”
我俩一阵沉默,算算胖子快五十的人了,虽然心态年轻,体态已经不年轻了。爬山会累,蹚水会累,心也会累。眼神依旧很毒,眼睛却快老花了。
我也是。
岁月,又何曾放过我们呢。
我走过去默默坐在他旁边,他看看我,把烟屁股按在石头上。
“天真,我真觉得自己到了拖后腿的年纪了,说真的咱们早该退休了,半辈子了,一身伤,够累了,何必呢。胖爷想跟你和小哥简简单单过点平平淡淡的日子,炒炒菜,种种花,就那么难么?”
我拍拍胖子宽厚的肩膀,“这次帮小哥完事了,以后这世界天崩地裂都跟咱们没关系了。我们回去就打个金盆放在门口,每天出来进去洗手洗三遍,除了种花种菜,养鸡养鸭,后半辈子再也不下地了,谁下地谁是狗。”
胖子笑了三声,“还金盆,不出两天小花就给你端走抵债了你信不。”
我看着他,也笑起来,“哪能呢,赝品做成真品要骗过小花不易,真品做成西贝货还能让小花看出来,我干脆把吴山居招牌砸了,然后跟你姓吧。”
“跟我姓,你是打算继承我的花呗余额么?……”
胖子说话声越来越低,鼾声响起来,竟然半靠在我身上睡着了。我叹了口气,从他口袋里摸出来半包烟,给自己点上一根,听到打火机清脆的声音,胖子皱着眉头像是挣扎了一下,却没有醒来。
我放心的吸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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