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翮所议太平,未能留出皇上置喙之地。皇上当再派钦差,最好是……满大人前往……”
李光地刻意将“满”字咬得重了一些,康熙嗯了一声,沉思起来,片刻后,呵呵笑出了声。
“晋卿啊晋卿,这等心计,果然只能出自你的手笔。”
李光地惶恐了,砰砰叩头。
“皇上此言差矣!此乃皇上的持正之心,臣不过是苦思着为朝局解困,绝非专营心计的小人!”
康熙挥手止住了李光地的连环叩,嘴里说着是朕想多了,心中却道,你身上背了三十年的天下第一小人名号,这岂是虚得的?
噶礼贪渎,进而引得江南官场满汉对立,他本一心回护噶礼这个乳兄弟,却也在掂量自己的处置,会不会让这满汉一家的旗号再多上一个大洞,让暗流波及到了朝堂之上。李光地的建议很老辣,让他再派满臣去查。满臣自然更要回护噶礼,比张鹏翮这个汉臣的议定更为激进,会惹得群情更为激愤。这时候他康熙站出来,将这议定朝回带上一步,既保全了噶礼,也会彰显满汉一家,秉公持正的用心。在汉臣看来,心气也算平了一截,再难逼他严惩噶礼,此事就此抹平。
思绪扫过一圈,康熙将预定为替罪羊的满大人也找了出来,那就是户部满尚书穆和伦了。
见李光地左右张望,似乎以为事情已了,想招呼太监问时辰准备告退,康熙再度开口,噶礼案不过是小事,他今天找李光地来,为的是另一件大事。
“晋卿,你说朕这位置,哪个阿哥接下为好?”
他随意地说着,手也随意地抚着书案后那座紫檀木云纹龙椅的靠背。
“这……”
李光地心中一抖,心说终究还是没能躲过,怔了好半天才提聚起精神,赶紧又叩下头。
“太子仍在,臣不知皇上所云何事!?”
康熙的语气冷了下来。
“太子!?他还配称太子!?他满心想的,就是再不当这太子了吧!”
这话模棱两可,可康熙话里的那丝怨怒,显然应该朝某一个大逆不道的方向理解。
“朕今日才知,他身边那群臣子,已经在作南面而拜的准备了!”
嗓音越来越高,却已经没了四年前在塞外行宫,当着群臣的面斥责太子时那般激愤。
“李光地,朕决意再废太子!可有哪个阿哥,是你中意的?”
康熙问得直接,李光地直打哆嗦。
“此……此乃天子家事,臣子等何敢肆言置喙?”
康熙摇头。
“可前朝士子都说,天子无私……”
李光地已是一身的汗,用衣袖蹭了蹭额头,赶紧顺着这个话头应对下去。
“我大清持水德,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天子家事,已与天下之公合一,臣子只居庙堂,岂能专擅,而代天下立言?是故这储位一事,只能是圣心独裁。”
康熙冷声嘿笑,还真不能跟李光地这理学大师谈事理,怎么他都能说圆了。
“就是你们汉人事多!这太子之事,也是按你们汉人之制而设!到得如今,再用回那八王议立之制也不可能,此事到底该有个什么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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