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水殿侧殿中,站着一批民间的名医,一眼望过去,有二十几个人。
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皇后的脉案,细细端看,越看心里头越慌急,有人用袖子抹着脸上渗出来的汗水。
这就是一个将死之脉!如何治得!
小关子将侧殿门打开,他的面上也笼罩着一层阴霾,微微俯身,“各位大夫,陛下传召你们,跟咱家走吧。”
一个性子急的一摊手,“公公,草民治不得,这已是将死的脉相,草民又不是大罗神仙!”
小关子抬眸,眼神阴翳,骇的那人连连后退了几步,“就算治不得,你们面上也得给咱家做的好好的!你们有什么手段,就使什么手段!能给皇后娘娘延多少寿命,就拼命的去延!”
小关子嗤笑一声转身带着他们往沐水殿正殿行去。
他的语调和缓下来,好似在安抚他们,“有何可惧的?皇后娘娘心慈,陛下也顺着皇后娘娘,你们只要尽力就好,又不会要了你们的命。”
陛下已然为了皇后娘娘收敛许多,不然照如今的情境,谁也别活了,洗干净脖子图个痛快吧!
到了沐水正殿,小关子的腰更弯了几分,打开殿门,撩开帘幕,静默无声的带大夫们进去。
殿内有着过于浓厚的药香,有些大夫受不住的用袖子捂住口鼻,生怕发出声响,明明只不过是一座皇家别苑,却仍然尊凛迫然,叫他们不敢稍动。
他们也见着了那位病重的皇后,被帝王紧紧揽抱在怀中,未着华服,依旧雍然,她有着极其令人深刻的相貌,幽兰昳丽,病弱出尘。
这样一个人在这样好的年岁里病去,的的确确是一件过于残忍的事。
皇后的精力好像并不好,倦懒的望他们一眼就将脸埋在了帝王的肩颈处,口吻漠淡,“诊脉吧,本宫想歇着了。”
“好,玥玥等上片刻就好。”宁如颂抬手示意他们过来诊脉。
这么多人自然是一个一个来,最先开始的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大夫,正要弯腰把脉,小关子却在他身后压着他的腰,“大夫你要跪下,得守规矩。”
不懂宫中规矩的大夫忙不迭的跪下把脉,一个一个大夫轮过去。
宁如颂凝望着他们皆苍白无措的脸色,一时心口浮出暴戾,他的手在打颤,最终还是竭尽平稳的说道,“出去和太医们讨论药方吧,出去吧。”
连续长时间的在沐水殿和皇宫之间来回,几乎压榨干了宁如颂所有的时间,就算匀出点时间休息,他也睡不安稳,之前就已经到了用药的程度,这几日更加焦躁不安,时常守着贺玥一整夜,看着她陷入梦魇,他只能坐在床边安抚着她。
自从玥玥说她不想活着,他就没闭上过眼,这句话成了扼着他的喉咙绳索,随着时间流过,愈发收的紧,他时常觉得呼吸不畅。
“如果谁能将皇后治好,哪怕是能减弱病症,朕都可以赏你们荣华富贵,望你们尽你们平生所能!”
“是!陛下!”随后大夫们战战兢兢的退下。
…………
大夫们的药方和太医开出来的几乎无所差别,他们也不敢冒进,不敢下重药,谁敢拿自己的命打赌呢?
宁如颂怒不可遏,他们怎么可以如此无用!一切希望被压碾成粉末,钻心刺骨的悲痛令他无法容忍,可是却无济于事。
假死药的药效在这几日发挥到了极致,贺玥整日整日的昏沉着,药已经没有多大用了。
所有人都知道,就在这几日了,大云朝的皇后娘娘已经捱到了极点,没有任何法子能抢到哪怕一线的希翼。
于是在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夜里贺玥清醒了过来,唇角溢着血,浑身都冰凉,她扶着床边挣扎侧过身,望进了一双赤红的双眸,她第一次见这双冷冽森寒的眸子里含着泪水。
“稀奇。”贺玥笑出声,眉眼缓和,心中却浮起一抹怆然。
她平静坦然的说出令宁如颂畏惧惶然的话,“我要死了,宁如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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