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本想道了别,回房睡觉,不成想皇兄跟我说:“不去我……朕的寝宫里玩会儿?”
眨眼一笑,一步三晃的粘着皇兄去了乾元宫。
皇兄饭后有在偏殿看会儿书的习惯,屏退众人,只留常公公随旁伺候,我懒得读那些破书,无聊在偏殿皇兄的床上滚来滚去,常公公跟在我屁股后头,一副哆哆嗦嗦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起身,一会儿看看皇兄读书,常公公在身后道:“小王爷,你皇兄在读书,你看你……”
我才不理这个罗嗦老头,一会儿在御案上左翻翻右翻翻。常公公赶紧跟着后头理好:“小王爷……”
一会儿又去拽龙床金帐圣桑的穗子,踮着脚尖在床沿儿边上一跳一跳,常公公滑稽的在底下张开双臂接着:“小王爷……哎哟……小祖宗……您慢点儿……”
无意间瞥到皇兄,托着下巴看着我闹,眼神清冽,剑眉飞扬。窗棂幽暗,三月的风卷着柔柔的月光,恣意的洒进来,照进那双带笑的眼。 一时间,我看失了神,一个踩空,倒了下去。
“砰”常公公还是没接住我,我摔在地上,膝盖着地。龙椅上的人飞快的跑到我的身边,检查我是否伤到哪儿了……
“哇……哇……”其实这点小伤,平常对小王爷我不算什么,之所以觉得伤痛,或许是因为知道有人一定会紧张呵护。
“非锦乖,非锦不哭,痛痛,飞走咯,痛痛,飞走咯……”我靠在皇兄的身上,任皇兄揉着我只是有点微微泛红的膝盖,哼哼唧唧的蹭了他一身的鼻涕眼泪。直到后来,我迷迷糊糊的睡去。听得常公公问:“可否要把小王爷抱回自己房间?”
皇兄低声回答,怕是吵醒了我:“不用,来来回回的折腾,怕是醒了又闹,我就跟他挤挤,睡这里吧。”
小锦王爷和小世子的那些事儿3
第二天,阳光洒进房间,我腿上垫着软软的垫子,恩,常公公就是不错,给我铺的褥子真软。睁眼欲起,才发现这不是自己平常住的房间。头往上看,看到了金黄的幔帐,还有我昨天较了一晚上劲依然挂的牢牢的穗子,往里看,看到了墙,往外看,看到了旁边熟睡的皇兄,而小王我的脚下,垫的是我皇兄的肚子。皇兄皱了皱眉,接着又漾开笑,白玉般的小脸儿上让人很想上去掐一把,我先掐了一把,又想起丝衣姑姑说,我的鼻子不若皇兄的挺,哼,我捏住皇兄的挺鼻子,暂时没法呼吸的皇兄咳出声来:“咳咳咳”我松开手,我立刻蒙上被子装睡。好半天没有动静,估计是睡着了,我悄悄的掀开被子的一角,对上那双,明亮的眼。我装作无辜的看着他,他的手突然伸进被窝,挠我的痒痒,“咯咯咯”我也起来反击,两个人闹着扭着,在床上滚成一团……
常公公进来的时候,我在外边,皇兄在里面:常公公笑话我,“小王爷睡觉还真是不老实,昨儿晚明明是你在里面,皇上在外面,他说你睡觉不老实,怕你半夜又滚下去,故而喜欢挨墙睡的皇上睡在了外面”我眨眨眼,看向皇兄,举起手,深作一揖:“谢皇兄体恤。”“恩,昨晚闹我看不了书睡不好觉,一会儿起来去抄佛经。”再作揖:“先谢皇兄,再求皇兄收回成命,臣弟昨晚摔伤了,手疼……”“你伤的明明是膝盖,又不影响用手。”“呼……呼……我假装睡着了不去理他。” 他掀开我的被子:“赶紧起来,还得去找师父呢。”我捂住被子: “皇兄不让我抄佛经我就起来,要不然我就睡死在这里。”
“赖皮鬼赶紧起来,本来就是逗你玩儿的,这么点儿事儿,哪用得着……”我噌一下从床上弹起来。穿好衣服,拽着皇兄,一溜烟儿跑出去……
……
我躺在床上,咦,这地方我好像来过,眼皮很重,我用力抬眼,看见忙忙碌碌的人进进出出,端着一盆又一盆的水,一股甜腥味刺鼻而来,这是谁家在杀猪吗?我想坐起来,胸口一阵刺痛袭来。啊,我想叫,可是好像也没听到声音,是了,是我的伤口,刚才在城外,我想到了那辆带血的马车,想到了师父说皇兄的剑里卷着杀气,想起了皇兄那不真诚的笑,如今,那不真诚的笑,一遍又一遍的绽放在我的面前,我终于也只是臣,而非弟。
“父王……父王……我……”我很想大哭,但却没有眼泪,明明是那么好的兄弟,皇兄,父王因为你走了,我可以罚你抄佛经吗?哀莫大于心死,我不会再在仇人面前掉泪,展示我的软弱,因为此时,撒娇再没人看,再没有人会温柔的摸着我的头,跟我说:“非锦不哭,痛痛,飞走咯……”
我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一脸盆一脸盆,都是我的血,和元承灏留着的,一样的血。
“小王爷,您不能……”“王爷您上前休息……”宫女太监们手脚忙乱的欲扶住我,七嘴八舌的喊,我扔掉它们的手,继续一步三晃的往外走,带着凄凉。就像当年,我同样一步三晃的往房里闯,带着雀跃。。我知道,皇兄,你在后面跟着我,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只是皇兄,您太会演戏,究竟是做出要扶我的样子,还是想再推我一把,或是心里巴望着我赶紧倒下去,我真的不知道,外面天蓝草碧,入夏了啊,风里都有了粘湿的味道,弄的我的嘴里也总是糯糯的腥甜,我不要人扶,也不咬人哄,我不再哭,皇兄让我抄的佛经里有个道诚老和尚,他说利衰毁誉称讥苦乐都奈何不了我,我当时就爱抄这个,因为字儿少。
“小王爷这是何苦……”身后的女子哽咽着道,我转头看向那张满载了担忧的脸,是了,是阿袖,挺着个大肚子,还大老远的看我,不老实在馨禾宫带着,想着想着,竞说出来:“我真没用,连乾元宫都走不出去……嘴里的腥甜味儿越来越重,今儿天热啊……“娘娘……我……唔……”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我知道,不会再有人来管我,小王爷我这就……突然一双大手稳稳的扶住了我,还是那个体温,还是那个怀抱。抱起我,走到床上。呼吸声喷洒在我的颈边,温温软软,带着龙涎香。这个明明杀了我父皇的混蛋,却又意外的让我感到……
刹那的………安心。
小锦王爷和小世子的那些事儿4
我终于不想去计较究竟是安心还是我太过留恋哥哥的温暖,沉沉的昏了过去。
春末夏初,十五岁的皇兄长得又挺拔了些,十二岁的我只到皇兄的*,每天粘着皇兄蹭来蹭去,除了让我抄佛经的皇兄有点令人讨厌,其余时候对我关爱有加,只是对着别人,脸色又阴鸷了些,那双明亮的眼睛变得略狭长了些,顾盼之间,流动着让人心悸的神采。明明不敢注视,却又忍不住想透过那墨玉一般的眼眸,看透里面的*。下午没事儿在御花园里溜达,初夏时节,有早荷初开,接天莲叶,漫江碧透,或白或粉的荷花匀匀点点的洒在荷叶之间,荷塘边一树的琼花花期将末,清风卷起树上的琼花,大片大片如云朵般掉落在地上,铺了很厚的一层,我的皇兄,高卧琼花,拿着一本我讨厌的佛经漫不经心的在看,再看过去,凉风卷着琼花瓣儿,洒在皇兄朱红的袍子上,红白之间,说不尽的写意。凉风掠过书页沙沙作响,扬起皇兄漆黑的发。鬓前的两缕头发随风柔柔飘动,美目微闭,眉头舒展,闲散的明明就是被谪的仙人一般,哪里像是那群可恶的老头大臣们所说的狠厉的君王。
我蹑手蹑脚的走向前去,轻轻的把花瓣从他身上摘下,我的心跳的很快,捏着花瓣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只是怕吵醒了,这幅画卷。皇兄的眼睛突然一睁,吓了我一跳:“非锦,你又在作何?”
“我……我……臣弟……我……没干嘛……”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皇兄眨扎疑惑的眼,好奇的看着我,我看着他,竟有说不出的局促与慌乱。:“皇兄,我想回去看书。”
“哦?锦弟主动看书,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看何书?”
“佛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和,锦弟还会主动看佛经……哈哈……”
皇兄小瞧人,哼,我不理他,闷头跑回房间。
铺开画卷,画下当时皇兄的样子。
儿时的旧事潮水一般涌进我的记忆,皇兄的脸,皇兄的笑,皇兄的温柔,可是,回忆,终究是留给弱者的借口,是不会再来的存留,我睁开眼,让身边的人,去请皇上,没了爹,没了哥哥,没了亲情。我应该还有,我应该有的东西。
果然,皇上让我袭父王的爵位,是为锦王,如此一来,琼郡就还是我的,我回了行馆,收拾行装,那本经书,皇兄老让我抄的经书,锦儿长大了,用不到这本书了,让常公公还给皇上,最后翻了翻经书,倒下来一张薄薄的纸。
十几岁的少年,长发松散的扎着,玉冠扎在头上,红衣琼花地,身上细碎的花瓣零零洒洒,纤长的手握着一本书,眼睛微闭,神态悠闲。
折起纸放在怀里,我守住了琼郡,缓了三年婚期,三年的时间,不长不短,是否,我该做点什么,为自己打算。乾元宫既然那么好,被子很软,房间很大,还有龙床顶上的穗子,我还没有够到……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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