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微微抬眸,瞥了一眼严起恒,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严起恒,此等事务还轮不到你来操心。你只需一门心思,将朕交代之事依照朕的要求妥善完成。若事办得顺遂,自然无人能对你有所指摘。哪怕过程中有所差池,只要是依朕意而行,过错与责任朕自会一力承担。你且记着,朕绝非那汉景帝,为了安抚叛军、推诿责任,便狠下心来错杀忠良。”
言罢,朱由榔稍作停顿,目光依然停留在严起恒身上,继续说道:“你在广东之事,虽说未能臻于至善之境,然大体上是遵循朕之旨意而为,故而朕对你的承诺必定会如实兑现。传吏部尚书李若星觐见。”
不多时,正在签押房中埋首公案、处理政务的李若星匆匆赶来。他整了整衣冠,踏入殿内,行礼拜见朱由榔。
朱由榔端坐在御座之上,神色肃穆,朗声道:“李若星,即刻起任命严起恒为建极殿大学士。”
李若星双手抱拳,恭敬地回道:“微臣遵旨。”
严起恒听到这任命,心中五味杂陈。
他深知这是自己多年在官场沉浮所追逐的高位,可如今真的即将触手可及,内心却满是纠结与矛盾。
一方面,他明白这意味着自己多年的努力与抱负或许能在这个位置上得到更大的施展,能够为大明的复兴贡献更多的力量,那曾经挑灯夜战、殚精竭虑谋划政务的过往一一浮现眼前,似乎都在催促他欣然接受;但另一方面,他又清楚这一路走来,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不得不卷入诸多复杂的朝堂纷争,甚至有时要违背自己内心坚守的一些原则,做出一些妥协。
他想起那些在暗中的交易、无奈的附和,那些曾经令他夜不能寐、良心不安的瞬间,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值得拥有这个位置,亦或是这只是权力诱惑下的迷失。
他缓缓俯身,恭恭敬敬地行礼谢恩:“微臣谢恩。”
李若星心中自是明了严起恒失落之缘由。
他所求所获,并非其最初的本心所要的。
甚至可以说,不但偏离了初衷,还仿若被一股无形之力推进了一个深不见底、漆黑幽邃的黑洞之中,叫严起恒怎能不失落?
李若星亦不禁在心底暗暗为严起恒的将来忧心忡忡,他微微轻叹一声,心中暗自思忖:“哎——如此费尽心力争来之物,却并非心中所盼。人生不如意之事,当真十有八九啊……老严呐老严,在下也唯有在心底默默为你祈求好运了。”
严起恒出任大明首辅之后,首要之事便是精心划定各地军屯的所在地及规模大小。在确定军屯的位置时,朱由榔特意叮嘱,所选之处应力求连成片,不论肥沃之地还是贫瘠之所,皆需纳入考量。
待军屯之地选定之后——严起恒派出刑部一众官员,在当地军屯所的协同之下,悄然展开对地方冤案的暗中探查。
这些刑部官员皆是严起恒从广州精心挑选而来。他们在广州时便长期从事此类事务,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施展专长,倒也算专业对口。
当下大明的军屯情形颇为特殊,并非担忧开垦出荒地后地主豪强前来索要所有田地,实则是怕他们不来。
只因严起恒的手下已然将所有军屯荒地的原主情况调查得一清二楚。
其中大多数原主已被清军灭门绝户,侥幸未被灭门者也早已逃亡得无影无踪。
即便日后有人归来,想必地契也已遗失,即便仍持有地契,严起恒的这些能吏也自有应对之策。
就在严起恒以大明首辅的身份全力安置整顿军屯之际,朱由榔则在深宫中密室之内,日夜谋划着对清廷的反击大计。
朱由榔深知绝不能一直被动防守,被动的等待清军前来进犯。
既然清军能够长驱直入,兵临应天城下,那明军又何尝不可奋起反击?
倘若兵力与时机皆允许,挥师北伐,直捣黄龙,亦并非全无可能之事。
而此刻摆在大明面前最为紧迫的关键问题,便是全力攻下武昌。
此城若不攻克,北伐之举便如空中楼阁,痴人说梦。
朱由榔当机立断,任命高一功为西征大都督,鲁王朱以海为西征总侍中,统帅李过的忠贞营、袁宗第的新前营以及张名振、张煌言的水师,责令他们全力攻打武昌,务必在十五日之内,将其拿下。
当即,高一功率和朱以海引领着袁宗第的虎狼步骑、张名振与张煌言的浩渺水师,仿若汹涌蛟龙出海、奔腾猛虎下山,水陆双雄并驾齐驱,长驱直入,浩浩汤汤,以摧枯拉朽之势径取武昌,其军威赫赫,似能震天撼地,教那武昌守军望风披靡,胆寒心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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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昌府衙那庄重却又透着几分压抑的大堂之中,多尔衮正端坐在主位之上,等待着使者带回的消息。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与傲慢,丝毫未曾预料到即将降临的巨大冲击。
当使者迈着沉重的步伐踏入府衙,双手呈上那装着阿济格、博洛和硕塞人头的匣子时,多尔衮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
他的双眼陡然瞪大,死死地盯着那匣子,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刹那间,他只感觉一股气血如汹涌的潮水般直涌上心头,却又在喉咙处被死死堵住,一口气怎么也上不来。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犹如被抽去了所有支撑的骨架,“扑通”一声,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
左右的佟养和、孔有德、耿继茂、尚可喜、徐勇、郑思维和勒克德浑原本正恭敬地站在一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面容失色。
但他们瞬间反应过来,佟养和脸上的肌肉猛地一紧,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惶恐,率先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孔有德眉头紧皱,额头上青筋暴起,嘴里大喊着“摄政王!摄政王!”,脚步也丝毫不敢停歇;耿继茂和尚可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两人几乎同时发力,朝着多尔衮奔去;徐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却也强自镇定地紧随其后;郑思维则是满脸惊恐,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知所措,但身体已经本能地动了起来;勒克德浑虽较为年轻,却也毫不含糊,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然,快速地挤到人群前面。众人七手八脚地一把将多尔衮抱住。
“郎中!郎中!快快请郎中!”佟养和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声音中带着几分尖锐的慌乱,在府衙之中回荡开来,原本安静有序的府衙立刻陷入一片大乱。
听闻呼喊,立刻有五六个郎中提着药箱从外面冲进来。他们的脸上满是紧张与凝重,脚步匆匆,甚至有个郎中因为跑得太急,差点被门槛绊倒。进得大堂,众人也顾不上行礼,径直朝着多尔衮围了过去,手忙脚乱地开始抢救。有的郎中快速地打开药箱,在里面翻找着各种药材和器具;有的则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搭在多尔衮的脉搏上,眉头紧锁,仔细地感受着脉搏的跳动;还有的郎中轻轻翻开多尔衮的眼皮,查看他的眼神状态,口中不时喃喃自语。
不多时候,面色犹如刀刮过得骨头一般苍白的多尔衮悠悠醒来。他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怨毒与恨意,缓缓地环顾周围的人,每看一个人,都仿佛要用眼神将其穿透。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中恶狠狠地挤出几个字:“报仇,报仇,一定要杀了朱由榔!”那声音低沉却充满了力量,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诅咒,让在场的众人不禁心头一凛,大堂内的空气似乎都因此而凝固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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