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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第1页)

济之象。“宝篆成空”,言当时曾因炉烟而预卜它年共享太平,志同道合以了此生,而今回首往事尽成空愿,如炉烟之飘散,已无踪迹。“玉钗斜拨火”句,并非泛泛之细节回忆。按苏轼《翻香令》词:“金炉犹暖麝煤残,惜香更把宝钗翻。……且图得,氤氲久,为情深、嫌怕断头烟。”据苏词可知,“玉钗斜拨火”正是“嫌怕断头烟”之意。俗谓夫妻不能偕老,曰“烧断头香”。

词的下片:“回首紫金峰,雨润烟浓。一江春浪醉醒中。”这三句词也与建炎三年(1129)赵明诚病逝建康(今南京)以后词人的遭遇相吻合。“紫金峰”即建康之钟山。《广弘明集》卷三十录陈徐孝克(徐陵弟)《仰合令君摄山栖霞寺山房夜坐六韵》诗:“戒坛青云路,灵相紫金峰。”据《舆地志》载:摄山在江苏江宁县东北,亦名栖霞山。摄山乃钟山之支脉,两山相望可见。徐诗中所言“灵相紫金峰”就是指钟山而言(王学初《李清照集校注》失考)。赵明诚于建炎三年病逝建康,易安大病。是年冬因张飞卿玉壶颁金事,乃到越州外廷投献家中铜器。此后因虏势日逼,易安乃随御舟逃难江中,此词当作于这一时期。“回首”与“记得”俱以回忆追述口吻出之,然所忆情事及时间却有喜忧先后之别。“玉钗斜拨火”乃是对归来堂中温馨生活的追忆;“回首紫金峰”则是易安逃离建康(今南京)时追悼亡夫,望中泪眼但见“雨润烟浓”。“一江”句化用李煜《虞美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词意,言愁如一江春浪,流无尽时,醉中醒中俱在心头。歇拍“留得罗襟前日泪,弹与征鸿”。乃指明诚卒后悲痛欲绝,此不尽之泪非罗襟所能尽搵。康与之《忆秦娥》词:“天寒尚怯春衫薄。春衫薄。不堪搵泪,为君弹却。”据此可知,“留得罗襟前日泪”,乃指从前明诚卒时悲泣之泪,至今搵而未尽。“弹与征鸿”,既是说往事虽随征鸿而去,杳无踪迹,然思念亡人泪犹在襟,也是说襟上余泪(心中余悲)只能弹与征鸿(诉与征鸿),更无人间亲人可诉。如此作结,将全词抒发的忧愁、悲哀与孤苦无依之情推向高潮,直可令读者不忍卒读,为之怃然掩泣。(李汉超刘耀业)

浣溪沙

李清照

髻子伤春慵更梳,晚风庭院落梅初。淡云来往月疏疏。

玉鸭熏炉闲瑞脑,朱樱斗帐掩流苏。通犀还解避寒无?

这是一首反映贵族女子伤春情态的小调。运用正面描写、反面衬托的手法,着意刻划出一颗孤寂的心。

上片首句写人,“髻子伤春慵更梳”似是述事,其实却是极重要的一句心态描写:闺中女子被满怀春愁折磨得无情无绪,只随意地挽起发髻懒得精心着意去梳理。接下来两句是写景,前句“晚风庭院落梅初”中的“初”字用得极工巧,它使得写景之中又点出了季节时间:习习晚风吹入庭院,正是春寒料峭经冬的寒梅已由盛开到飘零之时。春愁本就撩人,何况又见花落!后句“淡云来往月疏疏”写淡淡的浮云在空中飘来飘去,天边的月亮也显得朦胧遥远。以“疏疏”状月,除了给月儿加上月色朦胧、月光疏冷之外,仿佛那还是一弯残月,它与“淡云”、“晚风”、“落梅”前后相衬,构成了幽静中散发着凄清的景象,完全和首句渲染的心境相吻合。上片运用了由人及物、由近及远、情景相因的写法,深刻生动。

下片通过富贵华侈生活的描写,含蓄地反衬伤春女子内心的凄楚。前两句写室内陈设极尽华美“玉鸭熏炉闲瑞脑,朱樱斗帐掩流苏”:镶嵌着美玉的鸭形熏炉中,还闲置着珍贵的龙脑香,懒得去点燃熏香;织有朱红的樱桃花色的、覆盖如斗形的小帐低垂,上面装饰着五色纷披的丝穗。这里主要写室内的静物,但也有心情的透露,如“玉鸭熏炉闲瑞脑”中的一个“闲”字,不就闪现出女主人公因愁苦无绪,连心爱的龙脑香味也懒得闻嗅了吗!结尾是一个问句“通犀还解避寒无”,句中的“通犀”指能避寒气的犀角,名“辟寒犀”,据唐·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记载:“开元二年冬,交趾国进犀一株,色黄如金。使者请以金盘置于殿中,温然有暖气袭人”,该句意思是说:试问这只金灿灿的辟寒犀角,现在还会不会再把温暖宜人的气味释放出来?句中“还解”的一个“还”字点出了这样的内容:往昔之时,这只犀角曾尽心尽意地为男女主人布温驱寒;而今伊人远去,天各一方,犀角有情也应感伤,你到底还知道抑或忘记了为孤独的女主人避寒的使命呢?词人假借向犀角的设问,进一步刻划词中人触物伤情多愁善感的性格,也使句意曲折婉转、摇曳生姿,好似在微波细纹的水面上,又激打起一圈向周边渐渐扩展的涟漪。

该篇在写作技巧上的特点,值得加以强调的当推:炼字维妙,不着雕痕;未画愁容,愁态毕现。(韩秋白)

采桑子

吕本中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这首词是写别情,上片指出他行踪不定,在南北东西漂泊,在漂泊中经常在月下怀念他的妻子,因此感叹他的妻子不能象月亮那样跟他在一起。下片写他同妻子分离的时候多,难得团圆。这首词的特色,是文人词而富有民歌风味。民歌是真情的自然流露,不用典故,是白描。这首词也是真情的自然流露,也是白描,很亲切。民歌往往采取重复歌唱的形式,这首词也一样。不仅由于《采桑子》这个词调的特点,象“南北东西”,“暂满还亏”两句是重复的;就是上下两片,也有重复而稍加以变化的句子,如“恨君不似江楼月”与“恨君却似江楼月”,只有一字之差,民歌中的复叠也往往是这样的。还有,民歌也往往用比喻,这首词的“江楼月”,正是比喻,这个比喻亲切而贴切。

这个“江楼月”的比喻,在艺术上具有特色。钱钟书先生讲到“喻之二柄”,“喻之多边”。所谓二柄,“同此事物,援为比喻,或以褒,或以贬,或示喜,或示恶,词气迥异”。象李白《志公画赞》:“水中之月,了不可取”,“超妙而不可即也”,犹云“高山仰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是为“心服之赞词”。黄庭坚《沁园春》:“镜里拈花,水中捉月,觑着无由得近伊”,“是为心痒之恨词”。同样用月作比喻,一个是表示敬仰赞美,一个是表示怨恨,感情不同,称为二柄。“比喻有两柄而复具多边。盖事物一而已,然非止一性一能,遂不限于一功一效。取譬者用心或别,着眼因殊,指同而旨则异;故一事物之象可以孑立应多,守常处变。譬夫月,形圆而体明,圆若明之在月,犹《墨经》言坚若白之在石,‘不相外’而‘相盈’……。镜喻于月,如庾信《咏镜》:‘月生无有桂’,取明之相似,而亦可兼取圆之相似。……王禹偁《龙凤茶》:‘圆似三秋皓月轮’,……仅取圆之相似,不及于明。月亦可喻目,洞瞩明察之意,如苏轼《吊李台卿》,‘看书眼如月’。”(《管锥编·周易正义·归妹》)同用月做比喻,可以比圆,比明亮,比明察,这是比喻的多边。

这首词用“江楼月”作比,在上片里赞美“江楼月”“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是到处漂泊,永不分离的赞词。下片里写“江楼月”,“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是难得团圆的恨词。同样用“江楼月”作比,一赞一恨,是在一篇中用同一个比喻而具有二柄。还有,上片的“江楼月”,比“只有相随无别离”,是永不分离;下片的“江楼月”,比“待得团圆是几时”,是难得团圆。命意不同。同用一个比喻,在一首词里,所比不同,构成多边。象这样,同一个比喻,在一首词里,既有二柄,复具多边,这是很难找的。因此,这首词里用的比喻,在修辞学上是非常突出的。这样的比喻,是感情的自然流露,不是有意造作,用得又非常贴切,这是更为难能可贵的。作者经常在月下怀念妻子,所以产生上片的比喻;作者感叹与妻子难得团圆,所以产生下片的比喻。这些是作者独具的感情,所以写得那样真实而独具特色。(周振甫)

南歌子

吕本中

驿路侵斜月,溪桥度晓霜。短篱残菊一枝黄。正是乱山深处、过重阳。

旅枕元无梦,寒更每自长。只言江左好风光,不道中原归思、转凄凉。

该词是作者身在江南旅途,睹景伤情为思念中原故里而作。

上阕伊始“驿路侵斜月,溪桥度晓霜”二句,便在读者面前展现出一幅描绘深秋晨景的画图:漫漫“驿路”、淡淡“斜月”、小小“溪桥”、浓浓“晓霜”。最妙处还是一个“侵”字和一个“度”字,写出了斜月正在继续西沉,词人正踏上带霜的溪桥。一下子便把静态的景物画活了。“短篱残菊一枝黄”写旅途经过的山野人家的院内景象:竹篱低矮,傲霜的秋菊已经开过,只留下残枝上孤零零的一朵黄花。“残”字带着霜打风剥的痕迹,而“黄”花的“黄”色若与很快到来的枯萎相连,则已经失去照眼的娇艳了。“正是乱山深处、过重阳”之句,交代了时间是九月九日这个倍思亲人的重阳佳节,地点不是举家登高之地而是在乱山深处的旅途上。作者此时的心境之苍凉,可想而知,与前面凄清景物的描写相一致、相和谐。

下阕着重抒写词人悲苦心情。“旅枕元无梦,寒更每自长”是说:投宿旅店辗转不能入睡,冷森森的寒夜往往显得更加漫长。夜正长、不成眠,词人心中一定是波澜涌起了。“只言江左好风光,不道中原归思、转凄凉”句尾在全词之尾,份量沉重,词人仅用“江左”、“中原”两个地域性的词语,便把藏在胸中的积郁、悲苦之情全部倾泻出来了。“江左”,即江东,因古人在地理位置上以左为东,具体指长江下游以东(今江苏、浙江)一带,亦即南宋王朝的都城临安(今杭州)所在的地方。“中原”,广义而言,指长江以北黄河流域,狭义则指古豫州(今河南省)一带,因它地处古九州的中部,有天下之中的说法,这里既是北宋王朝的都城汴京(今河南开封)所在地,也是词人出生、成长之地。吕本中生于北宋神宗元丰年间,待到金人入侵北宋王朝随着徽宗、钦宗之被俘而覆灭之时,他正四十三岁。俟后他便离中原而来江左,在高宗驾前供职,钦赐进士出身。联系作者的这段经历,便完全可以理解这里所流露出来的无限凄苦、怅惘的感情,绝非无病呻吟:往日只听人说江南风光无限,现在身处江南,没想到怀念中原的思归之情却无法抑制,愈益炽烈,转而觉得江南景物到处都是一片凄凉。

该词就内容而论,寄托了作者对北宋王朝一统天下局面的怀念,尽管他也因反对奸相秦桧卖国求和而罢官,但全篇除了仅仅寄哀情于景之外,却没有与他同时而稍后的爱国词人陆游、辛弃疾那种直抒“抚时感事”之慨的豪放风格,这便是作者的思想局限之所在。

这首词语言清婉,构思精巧,似乎词人在信手拈景、随意着墨便使情与景自然交融,从而产生了感人至深的效果。(韩秋白)

酹江月

秋夕兴元使院作,用东坡赤壁韵

胡世将

神州沉陆,问谁是、一范一韩人物。北望长安应不见,抛却关西半壁。塞马晨嘶,胡笳夕引,赢得头如雪。三秦往事,只数汉家三杰。

试看百二山河,奈君门万里,六师不发。阃外何人,回首处、铁骑千群都灭。拜将台欹,怀贤阁杳,空指冲冠发。阑干拍遍,独对中天明月。

胡世将这首《酹江月》有两点值得一提。第一,南宋词大都作于东南半壁,出于西北川陕前线的绝少。乾道八年(1172)陆游从军南郑,秋日登高望长安南山赋《秋波媚》诸词,为南宋词传来了西北边塞的鼓角之声。胡世将此词,《全宋词》从《陕西通志》录出,比陆游诸词要早三十余年。绍兴九年(1139)七月,在陕西与金对垒七年的南宋名将、川陕宣抚使吴玠卒后,胡世将代领其职,统率陕西诸军,保卫川蜀门户。词题云“秋夕兴元使院作”,当作于胡世将自成都初至兴元时。兴元,秦时名南郑,为汉中郡治所在,今为陕西汉中市。建炎二年(1129)张浚首任川陕宣抚使,即治兵于兴元,上疏言:“汉中实形势之地,前控六路之帅,后据两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财,右出秦陇之马,号令中原,必基于此。”此后历任川陕宣抚使,就常以兴元为驻地(吴玠则移治于河池,今甘肃徽县)。第二,绍兴八年,赵构、秦桧与金和议,反对和议的丞相赵鼎、参知政事刘大中等俱遭罢黜,上书请斩秦桧之头以谢天下的胡铨还远谪岭外。当时这场重大的和战之争见之于大量的奏疏,反映在词中可惜不多。借词以表达主战反和的,自然应首推岳飞的《小重山》。胡世将此词痛惜“奈君门万里,六师不发”,亦以鲜明的态度反对屈辱的和议,足为岳词的后继,与东南的爱国词桴鼓相应,声气相通。而且,胡世将以方面之任主战反和,并非徒为空言。绍兴十年五月,金人破坏和议,分兵二路南下西进。西进的一路直趋陕西,所至州县迎降,远近大震。诸将中有建议放弃河池以避金人兵锋的。胡世将愤然指所居帐曰:“世将誓死于此!”决不后退半步。他依靠吴玠之弟吴璘,屡挫金兵,使金人由是不敢度陇。对于保卫西北战线,胡世将是立了一功的。他以实际行动实践了此词所表示的反对和议力主恢复的志向。由于上述这两点,在南宋初年的爱国词中,这首《酹江月》就值得一提,不应让它湮没无闻。

此词为感时而发,指斥和议之非,期待真有抱负才能的报国之士实现恢复大业。它用东坡赤壁怀古韵,此词亦可称“兴元怀古”。不过东坡赤壁词主要追怀周瑜,此词则追怀与当地有关的好几个历史人物。一、“三秦往事,只数汉家三杰。”项羽入关后分秦地为三,后因称关中为三秦。汉家三杰,就是辅助刘邦夺取天下的张良、萧何与韩信。刘邦于秦亡后封为汉王,都于南郑。他听从肃何建议,在南郑为韩信筑坛拜将。刘邦后来出关东向,最终战胜项羽,主要就是依靠了张良、萧何、韩信这“汉家三杰”。二、“拜将台欹,怀贤阁杳。”怀贤阁是纪念三国时北伐至此的诸葛亮。诸葛亮几度北伐,即驻兵汉中以出斜谷,死后葬于汉中的定军山。陆游《感旧》诗记南郑两个胜迹,就是拜将坛与武侯庙:“惨淡遗坛侧,萧条古庙壖。”自注:“拜韩信坛至今犹存。沔阳有蜀后主所立武侯庙。”怀贤阁建于斜谷口,北宋时犹存。《苏轼诗集》卷四有诗题曰:“是日至下马碛,憩于北山僧舍,有阁曰怀贤,南直斜谷,西临五丈原,诸葛孔明所从出师也。”三、“问认是,一范一韩人物。”一范一韩,就是北宋时驻守西北边境的范仲淹与韩琦。仁宗康定元年(1040),范仲淹与韩琦并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对抗击西夏、巩固西北边防起了重要作用。朱熹《五朝名臣言行录》卷七:“(范)仲淹与韩琦协谋,必欲收复灵夏横山之地,边上谣曰:‘军中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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