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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第1页)

沈炼石也道:“正是,路上我将大帅手书的《定边七策》读了数遍,每读到‘中国不患无兵,而患不练兵。敌之所以侵扰无忌者,为其视中原之无人也。’这一句时,便觉心血沸腾。这样的三边总督却被昏君斩了,当今君昏臣奸,咱们再畏首畏尾,岂不当真是‘中原无人’了?”

“敌之所以侵扰无忌者,为其视中原之无人也!”何竞我喃喃说出此语,念及曾铣是在狱中惨遭严刑拷打之后作的此语,登觉心潮澎湃,猛然一拍桌案,叫道:“明日午时,咱们在鸣凤山衣冠冢下行祭礼,陆九霄来了也好,咱们正要会他一会!”

第二十三章 衣冠如雪气如虹

耀目的日光穿窗而入,打在笑云的脸上,他睁着眼,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窗外忽然伸进一根树枝,轻轻扫在他的鼻端,跟着玉盈秀银铃一般的笑声在窗外响起:“任大侠,日上三竿了,怎地还不起来?”笑云打个喷嚏,忽地身子一弹,竟自狭窄的窗缝中急跃而出,出其不意的一把抱住了她。

玉盈秀啊的一叫,随即晕生红颊,将他轻轻推开,嗔道:“一大早起来便没个正经,也不怕给人瞧见。”笑云眼见玉盈秀此时换做了一身雪色长裙,晨风轻扬着她乌黑的长发,益发衬得身姿婀娜,清艳可人。他嘻嘻一笑:“我卯时一过就早起过了,那时你屋中还是毫无动静呢。嘿嘿,论起得早,你是远远不如我了,当年在京城之中,我常常大清早的给鸡鸣吵起来!”玉盈秀又笑起来:“这个我倒忘了,鸡是司晨的,你也是神鸡童出身,自然黎明便起!”

“什么是神鸡童,莫不又是夸奖我的话吧?”二人说着,便顺着山路向峰顶走去。“这神鸡童么,是你们斗鸡一行的神童,”玉盈秀一路走一路道,“据说唐明皇最好斗鸡,当时有一个斗鸡的贾昌号作‘神鸡童’,年才十三,却因斗鸡功夫高,便深得皇帝爱幸,岑参的《神鸡童谣》云: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贾家小儿年十三,富贵荣华代不如……说得便是他了。你若是生在唐朝,说不定便会大展拳脚,加官进爵。”

笑云听了悠然神往,喃喃道:“原来我这门绝技也是大有可为,我老人家中途金盆洗手,可是大为可惜了。”“那也未必,唐高宗时,沛王李贤与英王李哲斗鸡。那时沛王府中的诗人王勃一时兴起,就开玩笑地写了一篇《檄英王鸡文》,来为沛王鸡助兴,”玉盈秀见他当真,也来了兴致,“哪知这篇游戏之作被唐高宗看到之后大为不满,认定这是挑拨几位皇子的关系,立时下诏废王勃官职,当天斥出沛王府。一代奇才,却因斗鸡的一篇玩笑文章,将大好前程毁于一旦了。可见这要看当权者的好恶了,如今的嘉靖皇帝只好修些歪门邪道的道法,你不是道士,便难得垂青。”

“这狗皇帝不务正业,”笑云想起昨晚沈炼石说的话来,就愤愤不平,“他比不得我,我斗鸡时是一把好手,他做皇帝只会胡乱杀人。”“正是,”玉盈秀幽幽一叹:“他滥杀忠良,弄得身旁奸小群集,遇上事无一明人进上一句忠言。昨夜爹爹和我闲谈,说到陆九霄、郑凌风之流其实并不足惧,当虑者却是黑云城和俺答。”

笑云问道:“那是为何?黑云城和陆九霄他们干上了,这叫狗咬狗,我瞧好得很!” 玉盈秀道:“爹说,俺答一世枭雄,不是一个好事之徒,决不会无缘无故的弄什么七星风云会。他这么做必是有什么大的奸谋。”

二人谈笑之间,已经上了峰顶,笑云自峰顶极目远眺,眼见晓霞萦绕,岚回云飘,心下若有所思,点头道:“令尊何堂主的学问和眼光大得很,我瞧当个宰相都绰绰有余,只可惜昏君不用!”玉盈秀道:“其实爹爹更重的是世道人心,他这一辈子以真儒自命,只想如古之大儒所说的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至于升官发财,倒非其所望。”

“我也不想升官发财,”笑云忽然勾起了心思,“只盼着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有时候我倒是真想过去的那帮朋友,郑鼻子、枣李三、韩铁板,也不知他们现下怎样了?还有我那只叫大将军的鸡。秀儿,别瞧你天文地理无所不晓,却不懂这斗鸡的诸般窍门。嘿嘿,真盼着有一日无所事事,酒足饭饱之后跟你痛痛快快的再看上他一两场斗鸡。”

玉盈秀也不觉悠然神往,道“是呀,这样的快活日子其实正是娘当初一心盼着的,只是爹的胸襟广大,娘那样的绝世佳丽也难及他心中顾念的天下苍生之万一。好在云哥你的性子和我倒甚是相和,什么王图霸业,什么封侯称雄,我都瞧不在眼中,倒是好想有朝一日亲眼瞧一瞧你的那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笑云来了精神:“咱那大将军的鸡冠子直立起来向后分出两叉,就象是鹿角一般,那可是正宗的河田鹿角鸡……哎,单说不过瘾,过些日子之后天下太平无事,我求你老爹答允和你早日完婚,咱们过那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去。”玉盈秀听他言语中谈婚论嫁,凝脂般的脸上不由浮起一丝动人的红,一时激动难言。

这时却听身后响起一声冷哼:“嘿嘿,贼小子想得倒美,天下乱得一团糟,你去哪里过那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去?”二人愕然回头,却见满面豪气的沈炼石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后。笑云大窘,干笑一声:“沈老头,你总是这么神出鬼没,丁点大宗师的派头都没有。”玉盈秀急忙恭恭敬敬地向沈炼石裣衽施礼。

沈炼石却哈哈一笑,霍地出掌向笑云拍来:“听说这几日你小子的武功又有进境,竟然砍了郑凌风一刀?”笑云见他掌风凌厉,急忙错步滑开。但沈炼石的掌势变幻,仍是矫夭不测地向他肩头袭来。笑云知他要试自己武功,急忙化掌为刀,一招“云起势”急挥出去。啪的一声,二人双掌一交,沈炼石的身子轻飘飘推开,口中笑道:“贼小子果然不错,嗯,老夫的眼光更是不错!喂,你想好了没有,何时拜我为师?”

笑云脸上一红,终于咬了咬牙,道:“刀法也学了,我任大侠岂能赖帐,这时便拜师如何?”沈炼石哼了一声:“你这时还不是心甘情愿,你要拜师,老夫可还不收呢!”玉盈秀从未见过这般师父逼着要收徒弟的,不由嗤的一声,笑出声来。

“老夫大清早的寻你,是来传你刀法的,”沈炼石却叹了一口气,总是满不在乎的脸上这时却掠过一层忧色,“陆九霄要来大同替皇帝佬兴师问罪,老夫与他的一战终不可免,这一回可不能似在西苑那把蜻蜓点水,说不得便要见个生死。老夫实在没有胜他的把握,若不将观澜九势后三招的精要传你,只怕今后再无机会啦。”

笑云见他神色凝重,心下也是一沉,知道沈炼石为迎战陆九霄已动了玉碎之心,蓦然间他心头一热,便向下跪去,道:“那还是让徒儿先拜了师再说。”沈炼石大袖一挥,阻住了他要待跪下的身子,道:“咱这门中拜师的规矩很多,可不能这般马马虎虎。你且莫要欣喜,这最后三招虽然威力奇大,却是艰难无比,以你资质,只怕难以领会其中万一。只盼历代祖师保佑,你多记得一点是一点吧。”

玉盈秀见他要传刀,便待转身走开。沈炼石却笑道:“秀儿莫走,你内力不足,我也不怕你偷学这门刀法。嘿嘿,你在此站着他劲头更大一些。”说话之间霍地扬腕拔出了断水刀,向笑云喝了一声:“还不拔刀?”

笑云嘻嘻一笑,龙吟声中,披云刀已经振腕而出。刀一出鞘,笑云便觉精神一振,叫道:“沈先生,待我先将观澜九势练上一趟给您瞧瞧。”脚踏奇门步法,一招“云起势”已经沉稳如山的劈出。自从灵照禅师处习得洗心禅观之后,那日笑云见无定河之水而悟“客我两忘”的禅理,又于画舫之上力抗郑凌风的焚天剑法,心中对观澜九势的领悟已经一日千里。此时刀若龙行,忽刚忽柔,“听风势”、“望海势”一招招的使来大有得心应手之感。最后三招“无涯势”、“问心势”和“尘飞势”,他虽当初学得马马虎虎,但仍是依照自心领悟施展了开来。玉盈秀久闻观澜九势大名,但这时看来只觉这刀法沉闷平实,远不及那晚双龙口前任笑云以此刀力战郑凌风时使得那般风云变色,不由秀眉微蹙。

玉盈秀见沈炼石于强敌压境之时丝毫不为所动,传招运刀之时依然一丝不苟,心下也自佩服他大宗师的气度。二人一个教一个学,均觉越来越是兴味盎然。不知不觉之间,那日头已经逼进中天,二人已经大汗淋漓了。

笑云再依言将观澜九势重练了一趟,收势后一抹头上汗水,笑道:“您瞧这下可成了么?”沈炼石向他注目良久,才摇头道:“这后三招么,还差一些,你心中时时念着刀诀心法,不免处处缚手缚脚。其实以你此时修为,早以不必顾念这些枝节,只记着这一句话:只管神意足,不求形骸似!”

“只管神意足,不求形骸似?”笑云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霍地还刀入鞘,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多谢您老人家指点!”与沈炼石对望一眼,不由一起仰天长笑。玉盈秀见他二人都收刀入鞘,不由大惑不解,问道:“笑云,沈先生刚传了你一句口诀,怎地你不趁热打铁,再多练上些时候?”笑云摇头道:“不必练了,这时越练差得越远呢!”谈笑之间,和沈炼石携手向山下走去。玉盈秀愈觉奇怪,不由摇头苦笑,饶是她绝顶聪明,但武功修为相差尚远,便悟不透其中关键。

午时已到,山上众人早吃过了斋饭,便齐齐聚到了后山憩凤谷前。

憩凤谷在鸣凤山背后,四周峰岭环峙,谷内群芳烂漫,幽香四溢,这是陈莽荡当初力排众议,给曾铣选的一处吉地。大明原三边总督曾铣的衣冠冢便静卧在山谷群花静绽的深处。

此时谷内已经聚满了衣冠如雪的人群,何竞我衣袂临风,手捻长髯,率沈炼石、玉盈秀、任笑云及一众聚合堂弟子立在东侧,陆亮、柳淑娴和顾瑶等人领着几路山寨人马静立西侧,中间一路是盔甲分明的陈莽荡率领着鸣凤山群豪和黄克老等曾铣旧部昂然而立。众人脸上均是一片戚然,特别是大批曾铣旧部,望见“曾铣之墓”四字,想起那个爱兵如子刚毅寡言的三边总督无端遭戮,无不悲从中来。

曾淳全身麻服布衣,挺立墓前,脸上神色落寞,似乎已经悲伤得远离了痛恸。按照其时风俗,出了这百日之后,孝子便可脱去孝衣,谓之“脱孝”,所以时人极重百日祭祀,这一日定要请大批和尚老道颂念经文的。但曾淳和何竞我商议,觉得曾铣生前不信佛道,本拟一切全免,只是梅道人自告奋勇,要在墓前颂经,众人也就依他。

眼见时辰已到,何竞我一声吆喝,众人一起跪下,梅道人身披道袍鹤氅,脚纳云霞朱履,开始口中念念有词。在他身后跪着孝子曾淳,摆满五牲和蜡烛的香案上烟气缭绕,使曾淳脸上的神色更觉遥远和模糊。经文已毕,也不知是谁先起了一声呜咽,随即引得众人号啕大哭,憩凤谷内立时哭声一片。

一片长哭声中,忽然空中飘来一声长笑:“郑帮主,鸣凤山怎地如此不通礼数,咱们客客气气地投书拜山,人家却没个人来搭理!”这声音有若金石交磨,嘶哑之中透出几分清朗,明明从极远处传来,但听来又像发自身旁。跟着又有一个低沉的笑声响起来:“听说今日山上群英聚会,要为三边总督曾铣招魂祭祀,难道咱们来得正是时候?陈将军、何堂主,京师武林宗师陆九霄暨剑楼主人阎东来、江南郑凌风前来拜山,还请山上英豪现身一见!”这笑声正是郑凌风所发,最后一句他故意炫耀功力,鼓气喝出,登时群山响应,满山遍野尽是“现身一见”“现身一见”的滚滚回声,倒似群山一起唱和一般。这人一呼一喝,霸道之风便已暴露无遗,相形之下先前发笑那人深藏不露,却又是另一种气度。

众人哭声登时一敛,耳闻得剑帝郑凌风和缇骑首领陆九霄联袂而来,心内都是一震。陈莽荡哼了一声:“来便来罢,喊什么,请他们上来!”他这声呼喝虽大,却无内功相衬,难以远传。何竞我微一沉思,便即振声道:“陆大人、阎宗主、郑帮主大驾光临,咱们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平和的声音立时随气射出,四野郑凌风呼喝的回声已进尾声,登时给他平缓的声音压了下去。

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钻入众人的耳中:“何竞我,还不让你这些不知好歹的徒子徒孙退开,惹得陆大人和郑帮主恼了,你可担待不起!”正是阎东来的声音。沈炼石听他出言不逊,不由勃然大怒,喝道:“咱们正祭奠曾总督忠魂,邪魔妖魅莫要胡言乱语!”这一喝声若雷霆,毫不逊于郑凌风先前那一声,立时群山之中“莫要胡言乱语”的回响四起,只是其义正言辞,声势便显得又胜一筹。他四人功力深厚,隔山呼喝,便如对面谈笑一般,顽石和尚、陆亮等人功力不及,就难以插言。

袁青山眼见何竞我对自己使个眼色,立时如飞而去。过不多时,脚步杂沓,袁青山已经领着一行人昂然而来。笑云举目望去,却见往日见过的阎公公、郑凌风、金秋影等人赫然在列,当中一人身着紫衣,身材矮胖,眉稀眼细,脸上始终是一团淳和的笑容,瞧旁人众星捧月的架势,想必这貌不惊人的紫衣客就是在大明官场和武林都横行无忌的锦衣卫指挥使陆九霄了。笑云见过的刀圣剑帝,莫不器宇轩昂,锋芒逼人,见这名声更盛的陆九霄却是一副笑吟吟的乡绅财主之状,不由暗自称奇。

沈炼石一直注目那紫衣客,眼见他率人逼进,立时冷哼道:“陆大人奉旨而来,是要将我们这些亡命乱匪一网打尽么?”紫衣客见他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意,稀淡如水的眉毛微微一抖,随即笑道:“沈兄言重了,老夫出京之后就不算是锦衣卫指挥,‘陆大人’三字便谈不上了。你瞧我们这一身轻装便服,可不全是江湖之中的一批闲云野鹤么?”说着身子微转,向身后金秋影、阎东来几人呵呵而笑,他久居高位,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超然气度,这一笑,身旁金秋影诸人立时随声附和,哈哈、嘿嘿的笑了起来。

陆九霄却将脸色一端,道:“咱们此来鸣凤山,一是为了拜会西崖、秋岩等几位老友,二来么,就是要在曾总督墓前烧上一柱香,和诸位说上几句话!”此言一出,非但鸣凤山上群豪一怔,便连他身后金秋影、阎东来等人也是一脸错愕,要知此人以都指挥使之尊,公然拜祭朝廷处死的罪臣,实是胆大妄为之极。

曾淳却冷笑道:“陆先生好意咱们心领了,拜祭之事还是免了罢。”何竞我这时踏上一步,道:“陆先生,请待咱们祭礼一了,再论上香之事如何?”蓦地大袖一挥,鸣凤山众人已经依序排好,霎时之间,墓前跪倒一片,陈莽荡率众人齐向墓前施礼,曾淳也向众人叩首还礼。陆九霄与郑凌风对望一眼,便只得率人立在一侧冷眼旁观。

何竞我却自怀中取出一幅白巾,却是他亲做的祭文,这时曼声念了起来。何竞我的祭文不长,却是言辞恳切,针砭天下。郑凌风听他念到起始几句中的“忠勇以为甲胄,刚毅以为干橹”之语时不由嘿嘿冷笑,脸现不以为然之色,待到后来听得“先生每念蒙骑侵踏,怒发裂眦,中夜不寐”之句时,脸上才渐有钦佩之色。

“宁塞之捷,天下大振,有志之士,依席以待!”这祭文念到此处,何竞我给扯动情思,愈发慨之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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