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曾大帅凭着百十号人马愣是杀退了一千人的蒙骑,还斩了几十颗人头。朝廷里的那些没良心的人说得屁话你也信?”
那何三还待言语,却给那老者拦住:“饿得要死了还在这里胡说。前面都是官军,说错了话小心脑袋!”唤晴等人早瞧见了城门前拦着几十号人马,瞧那打扮正是东厂的剑士,几个衣色耀目的缇骑却在城门另一侧守着。瞧那阵势,东厂和锦衣卫便是到了外省也是互不买帐。
那大胡子犹是不服:“既是快要饿死了,还怕他个鸟!前面大同府便将咱们苍蝇一般的轰了过来,听说鸣凤山的陈将军早开仓放粮了。这年月倒是作强盗的有些良心,不成老子就到鸣凤山落草!”那老者听得他说了“鸣凤山”三字,吓得面色如土,不敢多言,向着远处挤了过去。
城门前果然画着曾淳、唤晴、沈炼石三人的画像,好在金秋影诸人还不及赶到,缇骑和剑士中没有什么紧要人物。这些人还只顾勒索往来人中那些衣着光鲜的百姓。曾淳低声道:“大家散开,万万不可生事,咱们穿过阳泉城,在西门外回合!”
这时一群剑士正拦着两个人,二人中的那老者瘦骨冷丁,手抱胡琴,身旁紧缩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弱女子,瞧来似是老爹带着女儿卖唱江湖的。众剑士想来是闲极无聊,瞧那女子年方豆蔻,模样却也端正,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道:“朝廷通缉的要犯沈唤晴也是这般大小吧!”“嘻嘻,听说沈唤晴可是个标致得紧的小美人,小妹子,近前来让哥仔细瞧瞧!” 那少女吓得脸色煞白,一个劲的往老者身后躲。怎奈老头的瘦身子挡不住四面八方伸来的手,少女挺白净的脸上已经淌下了两行珠泪。
“官爷,官爷,”老者都带了哭腔,“咱们父女是卖艺的,不是什么朝廷要犯。孩子还小,莫要吓着孩子。” 一个剑士大骂了一声,扬手便给了那老者一个耳光,喝道:“老东西这是公然拒拘捕了,你们一老一少,一男一女,正好作那沈炼石父女的疑犯,一并抓了!”就有人如狼似虎的扑上。几个缇骑在另一侧瞧那少女白净匀称,不由眼热,叫道:“什么抓捕疑犯,东厂的剑爷们想是这几日饿得紧啦,要吃人肉了。”
众百姓虽怒,却多是敢怒不敢言,一群灾民更是低头走入。众剑士此起彼伏的嘻笑声中,一个剑士已经发起性来,大手一抓,一把将那女孩从老者身后拎了出来,伸手便向少女胸前模去。猛然一物疾飞而来,啪的一声砸在那剑士脸上,却是一块土疙瘩。那剑士满脸灰头土脑的大骂起来,但见一群灾民乱哄哄的自城门拥入,一时也瞧不清是谁做的手脚。一个剑士怕犯了众怒,叫道:“且先将疑犯押起来慢慢审问。”
夜色来临时,阳泉城西门外一处偏僻的小店内却响起一阵笑声。一个少女的声音笑道:“我这一回巴巴的赶了去就是要去救那一对苦命父女,怎知却被一个人抢了先。到那里时,却见一个人大摇大摆的领着那一对父女出来了。我还说这阳泉古城怎地有这等侠义之人,细一瞧,却原来是桂五哥!”说话的这人正是唤晴。终于经过一番痛快的洗漱之后,唤晴已经换上了一身素雅女装,上身云白阔袖衫,腰系湖蓝的合欢裙,将她的纤腰束出一段惹人怜爱的曲线。额上的云鬓轻挽成盘龙髻,脑后长发披肩,如瀑的黑发上水气未干,更衬得她整个人显出一种空山灵雨般的清秀。
只听桂寒山笑道:“哈哈,说到侠义心肠,唤晴可是不让须眉,中午时分那块泥巴就是你放的吧!”唤晴小嘴一撅:“若不是梅师叔拦着我,那时我就将这一群畜生杀了!”曾淳哼了一声:“你这脾气还是一上来就拦不住。下午看不到你们,把我们急得什么似的,却原来你们出去管那闲事!”唤晴道:“这可不是闲事,师父若在,只怕他早就出手了。再说桂五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用飞石射住了那三个爪子的睡穴,将人领了出来。那一群饭桶这时想必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梅道人嘿嘿了两声,问:“那一对父女现在何处?”桂寒山道:“我塞给他们一些散碎银子,让他们赶在天黑之前,从西门走了。”
夏星寒却向唤晴道:“你做得对!人生在世,便是应快意恩仇,事事畏首畏尾,还有何乐趣?”桂寒山笑道:“这么说我倒是去对了,若是迟得一时三刻,给夏兄赶了先,只怕那里就多了十多具死尸了。”众人全大笑起来,这时甩开追兵,鸣凤山在望,大伙才觉出一阵轻松。
梅道人掰着指头算道:“也不知邓老二找到沈老头他们没有,乱石林分手,咱们走得不快,算来这么多天了。嘿嘿,他们若是没出什么差头,这时也快到老君庙了。”曾淳点头道:“明日咱们由这阳泉外西行,过十五里就是老君庙,沈先生若无恙,该在那里等咱们。”
“我瞧你倒是胸有成竹的一副样子,只是那军饷何时送到呢,”唤晴举目问道:“城外的灾民说,蒙骑侵扰不断,想来边军已经快顶不住了。这救命的钱早一刻送到就有早一刻的好处。”夏星寒抚着刀笑道:“只怕有一场好杀了,想不到东厂的人马也出了京师了。”梅道人叹道:“嘿嘿,本朝自有东厂和锦衣卫,厂卫便纷争不断,而谁能得宠,全看谁的头目得皇上青睐。到了咱们嘉靖皇爷这一朝,陆九霄勾结严嵩,秉其意旨,骄横不羁,阎东来一直给缇骑压得抬不起头来。这一回锦衣卫接连失手,嘿嘿,阎东来定然觉得这是个大好时机,只怕是要拼了老命也要擒住咱们去买功的。”他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因为他看到夏星寒忽然缓缓站起身来,慢慢抽出断水刀来。
众人见夏星寒面色异常,全是一愣。夏星寒忽然厉喝一声:“还不现身!”一刀劈下,却是斫向墙板。这小店太过简陋,每间客房只以木板相隔,板子上再糊上几层白纸。隔壁那间本来是唤晴住的,她过来说话,那屋内便该是空的。
但夏星寒一刀之下,那木板后就响起一声闷哼,声音沉闷,有如牛吼。夏星寒内力一震,木板霍然四开,伴着迸飞的鲜血,飞出一人。这人一身灰色衣衫,便是脸上也蒙着一张灰布,若非身上鲜血淋漓,这样的一身装束几乎就与沉沉的暮霭泯于一色。而这人身法也是奇诡,在地上蛇一般地一滚,便避开了夏星寒随后的连环两刀。地上家红灿灿的淌出一串血迹来。
那人乘着众人一愣的当口,默不作声地扬手抛出一串亮晶晶的暗器,跟着一跃而起,便要破窗而出。猛然间夏星寒大喝一声,断水刀飘然一划,便在那人即将窜出窗外的一瞬斩在那人的双腿之上。
却是夏星寒见这人出手狠辣,出刀便也不再留情,这一刀竟斩断了他两脚上的筋脉。灰衣人重重滚落在地,却依然不喊一声。众人一拥而上,团团围住,夏星寒的刀已经抵住了那人的咽喉,低喝道:“你是谁?”
那人却不语,只是眼中凶光如炸,猛然一仰头,径将喉咙穿在了断水刀上,竟自吻刀而亡。众人又惊又怒,桂寒山一伸手,便待撕开他面上灰巾。却听梅道人喝道:“且住,小心有毒!”桂寒山一惊缩手,才瞧清那人的裸露在外的半张脸上渐渐现出青灰之色。
微微一沉,夏星寒才想起使刀划开那人面上的灰巾。却见这人普普通通的一张脸,只是发式与中原大异,再加上那一张青灰色的脸,就显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阴沉沉的暮色中,众人瞧着这具蜷缩狰狞的死尸,心内都觉得一阵寒意缓缓升起。
曾淳拧眉道:“是青蚨帮的刺客么?”梅道人忽然一震,叫道:“这是东瀛倭寇中的忍者!”说着连连摇头,“嘿嘿,嘿嘿,从他这根内藏长刀的‘忍杖’,我便该猜到的。嘿嘿,想不到这样的人也跟咱们干上了。郑凌风真是手眼通天呀。”唤晴愕然道:“什么是忍者?”梅道人道:“传说东瀛有一种忍者,专伺暗杀、追踪之术。这等人武功未必极高,但毅力却最是坚忍,对付仇家往往能像狗一样不舍不弃的追袭千里。近几年咱们大明东南一带倭寇猖獗,中原人才知天下习武人中还有‘忍者’这一类人物。瞧这人的装束行径,不过是忍者中的‘下忍’而已!”曾淳道:“郑凌风当真了得,不然怎地拢来了这多邪魔外道。夏兄,你是怎地知道夹壁中藏有这忍者的?”夏星寒道:“这人也真了得,敛气屏息居然能不发一声。但夹壁外嗡嗡云集的蚊子却还是让他露了踪迹!”便在此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呼喝之声。
梅道人忽然跳起身来,叫道:“来了,只怕是青蚨帮他们冲来了,嘿嘿,来的爪子可是不少!”一语未毕,院外喊声雷震:“莫走了反贼!”“抓住一个活口赏银千两,死的得纹银五百两!”
唤晴脸色一白:“都是我们做事不小心,走漏了踪迹!”曾淳的面紧了一紧,缓缓道:“大伙冲吧,咱们这时已是强弩之末,每个人身上都有伤,不要恋战,冲出去一个是一个!”众人听了这话,心内都是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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