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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第1页)

任笑云终于明白了,他咧着嘴说:“你、你是让我引开追兵?” 她的牙咬得更紧:“笑云,唤晴所求确实很难,但唤晴决不会让你白冒这个险。若是你答应了我,唤晴……唤晴宁愿以身相许!”她这最后一句话说得声音极低,却更是毅然决然。

任笑云一愣,脑子里立时七荤八素乱作一团,喃喃道:“这么说,呵呵,这个忙……虽然难一些,我老人家却还能勉强帮上一帮。”

便在此时,却听有人沉声喝道:“不成,师妹,你万不可一时糊涂!”说话的却是夏星寒,他说着已经快步跨了过来。

任笑云一愣,唤晴的神色却平静之极,带着一股冷雪寒梅般的淡漠。她说:“师兄,这事你莫要管!”

夏星寒愤然道:“师妹,我知道你和曾淳赌气,可是也犯不着将终身交付给一个牢子。”他的脸色煞是难看。任笑云只觉他的呼吸极是急促,那一呼一吸之间似乎要将天地间的一切全都吞吐进去。任笑云心想:“要是唤晴不在这里,这小子准会将我一下子捏死!”

唤晴低声说:“师兄,你莫以我为念。万事需讲缘法,人家心里根本没有你这个人,你便再费上百倍精力也是无济于事!”她这话一语双关,既说自己,更说夏星寒。夏星寒的声音更加低沉,倒像是怕给寺内的旁人听到,但沉沉的嗓音更给人一种声色俱厉之感:“那这小子油腔滑调,你岂能信任?你、你……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嫁给这个牢子!” 这不声不响的木头人发起怒来更加骇人,说出的话也就不管不顾。

任笑云只觉脸上心内俱是一热,一股悲怨之气猛然自腹内升腾起来,他将下巴一昂,淡淡地说:“唤晴姑娘,我任笑云可决不是放高利贷的,在下没什么能耐,也没什么功夫,既然小姐求到我头上,我拼了命去做便是,你、你也不必以身相许,但盼望你能和公子曾淳白头到老。”说着转过身来,也不看二人的脸色,大踏步向屋里走了过去。

任笑云的这个决定在几个时辰之后就让他后悔万分。

天明之后,众人就兵分两路。唤晴、夏星寒众人护着公子曾淳向西而行,径往大同东北的鸣凤山,另一路却只有沈炼石、任笑云和解元山三人转向东行,去往香山脚下的真人府。

众人挥手上路,任笑云别了唤晴,心里登时若有所失,路越走越长,唤晴的影子却在他心中越来越清晰。那一颦一笑似乎还就在眼前,那抹如兰似麝的幽香也在鼻端乍隐还现,任笑云觉得自己的心不知给什么东西拴住了,正慢慢的离开自己,向鸣凤山飞去了。他有些丧气地想,要是自己和唤晴在一起就好了,现在却随着沈炼石这个糟老头子,还有个胖财主一般的解元山。他扭过头,身边解元山也转过脸来冲着他笑,那张胖脸吓了任笑云一跳,急忙也匆匆还对方一个笑脸。

“你小子在想谁呢?”一直无语的沈炼石这时忽然开口了。任笑云说:“我在想大将军呐!”沈炼石双眉一轩,问:“哪个大将军?”任笑云说:“大将军是只鸡,我养的鸡,在京城百战百胜独一无二的大将军。”沈炼石嗤的一笑:“胡说,老子猜你定然是想唤晴那丫头呢!”

任笑云双目一亮:“沈先生,在下心中一直在想,为何不让唤晴也随咱们一起去真人府,那岂不更好?”沈炼石摇头道:“那可不成,他们那些人其实所做之事要比咱们的事重要万分,也凶险万分,留一个心思机灵的唤晴在那里,也就多了几分把握。”解元山脸上总是笑呵呵的,道:“任兄弟,男子汉大丈夫可要拿得起放得下呀。这般对一个女子朝思暮想的,可是有些没出息了!”

沈炼石却悠悠一叹:“对一个女子朝思暮想,也未必便是没出息,我老人家至今也时时想着一个女子。”

任笑云听得有趣:“解三哥听见没,沈老英雄武功盖世,却也对女子朝思暮想的。沈老头,那女子是哪个?不会是唤晴……是不是莫老妹子?”想起莫老妹子肥硕的身躯和满脸的肥肉,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解元山也嗤的一笑:“胡说八道,莫老妹子岁数比我还大上七八岁,又生得一身横肉,沈先生想她做什么?”

沈炼石神色一阵萧索,叹道:“那女子……早已经亡故了。嘿,多情自古空余恨,人生在世,还是寡情薄义一些的好!”任笑云见他昨夜在青田埔上叱咤风云,这时提起一个女子,却忧郁如落拓书生,不禁心下生奇。但任是他百般追问,沈炼石却不说话了。

解元山见笑云问个没完,怕沈炼石着恼,忙岔开话题:“沈先生,听说陶真人在皇上跟前是个大红人,不知他一个老道,怎么得了皇上的青睐?”

沈炼石道:“咱们大明朝的皇上就是爱和和尚老道搅在一起,到了咱们这一朝天子更是对道士信奉得无以复加。而这位陶真人善于察言观色,曲意迎奉,皇上对他的宠幸之盛,便是大明开朝以来所有道士的加在一起也无法望其项背。据说,这道士当初随皇上的车驾去拜谒皇上他老爹的陵寝,行到河南时,忽然遇上了一股旋风在车驾前盘旋而去。嘉靖皇上向来疑神疑鬼,就问陶仲文这风主何征兆?陶仲文掐指一算,便说此风主火,乃不祥之兆。当天夜里,果然行宫起了大火,烧死了许多宫人。从那时起,皇上便对陶仲文深信不疑了!”

任笑云越听越奇,连说:“神了,真是神了,这陶真人想来也是有些道行!”沈炼石冷笑道:“天干物燥,自然易于起火。陶仲文所云,不过是依照常理揣度。还有,实在着不了火,他陶仲文使人放一把火不就成了?”

任笑云听这话也颇有理,想起朝廷里的钩心斗角远胜江湖,不禁咋舌不下。沈炼石又道:“后来,这嘉靖帝病重,几乎水米不进,还是这陶仲文披衣行法,亲进药石,折腾了几天,竟然让这昏君又缓了上来——嘿嘿,我瞧他行法云云全是障眼法,但以他数十年青虹真气的修为,要给一个人治病那也容易得紧。嘉靖帝痊愈之后,竟奉这位陶真人加少傅、少师,兼少保,大明开国以来的文武大臣,能位兼三孤的,只这陶真人一个。咱们皇上好修道炼玄,常在西苑那地方修道不朝,便是内阁大学士要见他一面也是难得紧,只这陶真人却不时得到召见,且次次赐坐。所以朝廷重臣,也争着巴结陶仲文,只盼得到上宠。这陶真君为了自示清高,更退到京师之外,隐居在这香山一麓,以示不结交权臣。只等皇上召见才进京。”

解元山脸上笑容一敛,道:“乱世出妖孽,这位国师如此受宠,只怕也是乱世之相。”沈炼石长叹一声:“更有甚者,这位陶真人竟然将手伸到了太子立储这样的国本大事上。他创了一个‘二龙不相见’之说,说什么天子为大龙,太子为小龙,二龙一见,必有一伤。可笑的是这等邪说,皇上居然信之不疑,多年来不立太子,后来勉强立了,也是多年不敢一见!”

解元山连连摇头,又问,“沈先生,武林中人传云,陶真人神功通玄,能呼风唤雨,寻常之人武功练得再高,也敌不得他的仙法,也不知是真是假?”

沈炼石道:“陶仲文师从龙虎山上的邵元节邵真人,练的是道家上清派正宗玄门丹术,呼风唤雨云云,我是不信的,但道家中有雷法一门功夫,修至极高境界,却可以感通天地,调节阴阳。据说这陶真人确曾求过几次雨,也甚是灵验。特别是有一次,朝中的都御使胡瓒宗下狱,那时皇上想重重惩罚牵连的几十个人,还是陶真人在他跟前说了句‘虑有冤狱,得雨方解’的话,才使那些人一律从轻发落,而两日后京城果然大雨如注。可见这陶真君亦正亦邪,咱们这次去真人府,是福是祸,也真是不好说呀!”任笑云来了兴致:“这么说,这陶真人还是个好人了?”沈炼石说:“难说,难说,陶仲文也时时出些钱财,修河赈灾。但以陶仲文之大智若诡,你就很难说他是好还是坏!”

任笑云摇着脑袋说:“我平日里在坊间听说书先生言道,能在皇上跟前作红人的,平日里必然溜须拍马,说些皇上爱听的话,要让陶仲文为大帅冒死直言,只怕他也未必肯干。沈先生,我瞧咱们这次去求这位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为大帅明言洗冤,只怕也没有几分把握!”

沈炼石哼了一声:“陶真君为人深浅难测,能否出面为大帅一言,实难揣度。但凡有一分机会,咱们便全力以赴罢了!咱们此去真人府,是为了三件事。为大帅洗冤,还是其次!首当其冲的却是要回大帅手书的《定边七策》。”任笑云张大了双眼,叫道:“唤晴所说的紧要物事就是这个《定边七策》?”

沈炼石缓缓点了一下头:“大帅沉毅善谋,又亲自与套寇见过数阵,对于收复河套之事,在胸中筹划已久了。当初大帅刚刚入京面圣之时,便上了《营阵图》八卷。嘉靖看过后也是欣喜了一阵子。但这老儿反复无常,随即便将复套之议置之脑后,大帅便是想见他一面也难。大帅在京师里却也不是虚度时光,而是将收复河套的诸般营略细细推究数边,随后写成了这《定边七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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