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如何使得。”
吴大郎媳妇呐呐道,想说让罗用自己将这钱留着,又觉有几分失礼,像对方这样的人物,应是看不上这几文钱的。
“你拿着吧,我要这几文钱作甚。”
罗用笑道:“那田地不给种也就罢了,这间客舍若是好好经营,比种地可强多了。”
“今日的卤菜吃完了,剩下来这些卤汁,明日还可以加些下水进去煮,这卤汁是越陈越香,只眼下天气热,每日烧开一二次,莫要让它馊了便好,隔断时间滋味变淡,还要再另加一些调料进去,我此次用的皆是市面上常见的香辛料,偶尔加一些,本钱并不算太高”
那两个客人今夜看来是要赶夜路,吃完了饭,急匆匆又走了,吴大郎一家也是厚道,给他二人的马匹又是喂水又是给草料的,却是半文钱没再多收。
待他二人走后,吴大郎将院门关好,进屋对罗用行大礼道:“先生今日传我安身立命的手艺,按理说我以后应当鞍前马后服侍先生左右,只我身份卑微,又是一个逃奴,不敢给先生招惹是非,还请先生赎罪。”
“逃奴”罗用大吃一惊,不仅因为这吴大郎的逃奴身份,也因为对方竟这么轻易就将这秘密告诉自己。
转头去看那滕超面上的神情,显然,滕超先前也是知道的,怕是连郝刺史也是知道的,只是大家都选择了沉默。
“这样的事,还是莫要轻易与人说起为好。”
罗用这时候才注意到,这厅堂之中只有他们三人,吴大郎的媳妇以及孩子们,这时候都不在现场,想来他的那些孩子们肯定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小孩子口无遮拦,肯定不能让他们知道。
“先生放心,我平日也是警醒得很。”
那吴大郎笑着说道。
罗用此时再看这人面容,果真便多了几分果敢与精明,倒也是,没有一点胆气,谁人敢做逃奴,只是对方不说,罗用竟也没有注意到,还当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不知是该说自己眼拙,还是眼前这人藏得够深。
“先生可是石州的罗三郎”吴大郎又问。
“正是。”
罗用点点头,倒也不意外对方能够猜出自己的身份,毕竟他与郝刺史和滕超都是旧识,近来关于皇帝选罗棺材板儿面圣的事情也传开了,尤其是在这一条从长安城通往离石县的官道之上。
“你既是逃奴身份,在这官道之上经营客舍,如今又得了这卤菜的方子,怕是有些太过打眼。”
罗用提醒他道。
“先生无需担心,我刚从主家逃出来那时候,也不过十二三岁,长得又瘦又小,如今已是完全变了模样,又在当地娶妻生子,应是无碍。”
“这买卖若是做得,我便在附近村中寻几个村人过来帮忙,我与那些村人颇有往来,有那些村人相帮,自然又多几分安全。”
说白了,这时候也没有身份证那些个东西,只要附近的村人咬紧了这吴大郎就是他们村的人,谁人还能说他不是。
“既如此,你我二人以师徒相称,应也是无碍。”
罗用言道。
这吴大郎颇有一些胆识谋略,他家又在官道旁边开着这样的一家客舍,罗用将他收为弟子,无疑就是给自己增加了一个耳目。
若说风险,自然也会有些风险,但正是因为有这个风险的存在,才更容易让吴大郎对他推心置腹。
对于那些稍微遇到一点危险和麻烦就选择远远躲开的人,别说吴大郎,就是罗用自己,也绝不会与那样的人深交。
“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吴大郎深深给罗用行了一个大礼,滚烫的泪珠低落在他面前的草席上。
他素闻罗三郎之名,对他这些年的作为也颇为仰慕,这时候能被收入罗三郎名下,登时便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有了归宿。
“快起吧。”
罗用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原本不过是打算在这个茅草小院中投宿一晚,结果竟是又收了一个徒弟。
这是他的第二十四个弟子,大名吴幼,身份逃奴,有妻名曰阿郭,另有子女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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