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迹和池拓海一路走来,发觉它周遭绿意盎然,有序排列的树木和伺候精心的花圃将其包裹,尖顶与平顶交构的设计透出西欧独有的文艺气息,矗直的塔顶几乎融化在明亮的天空中。
这座博物馆历经历史长河冲刷,与周围的空间浑然一体,仿佛天生就坐落在这儿。墙面上的人物画报跨越百载时光投来眼神,对他们露出微笑。
池拓海站在水池前,感慨了一句:“好漂亮。”
虞迹颔首:“荷兰黄金时代的绘画大部分都集中在这里,我们可以去看《夜巡》,听说它有个单独的展厅。”
但到底没能看成,伦勃朗笔下最负盛名的《夜巡》不等候没有耐心的人。
因为昨天的长途飞行太累,他们今天起晚了,出酒店门时已经十点。
池拓海抱着对心仪餐厅的期待,没有选择在酒店吃早餐,两人现在还空着肚子。
不是节假日,国立博物馆排队的人并不算多,然而虞迹和池拓海一前一后站了一会儿,就听到“咕——”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的胃发出的抗议。
虞迹和池拓海对视一眼,说:“我们要在这里待三个月。”
池拓海衷心认同:“你说得对。”
两个饿着肚子的人离开了等候的队伍,虞迹一边走一边用手机在官网上买了票。
“我们可以明天再来。”他说。
首要的事情是吃饭,虞迹和池拓海步履匆匆,身旁林立的众多博物馆未能得到一眼他们欣赏的目光,也许正在心里嘲笑两位徒有其表的俗人游客。
阿姆斯特丹水系密布,被称为“北方的威尼斯”,城区内侧环流着三条著名的运河:prsengracht、keizersgracht、herengracht(王子运河、皇帝运河和绅士运河)
池拓海看中的餐厅就在王子运河和皇帝运河之间,他们穿过莱顿广场,沿着运河一直走。河面上像个冰激凌盒似的密封观光船缓缓前驶,附近传来松饼的香气。
在两人的胃发出第二次抗议之前,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池拓海坐下来的时候有点犹豫,因为这家让他们匆匆赶路的餐厅和网上的介绍图不太相符。在图片上,这里应该是个露天花园,实际上它只是一张摆在店门前的白色圆桌。旁边撑着一把大大的彩色遮阳伞,用鲜花盆栽围了个圈,和其他桌子隔开。
好在菜单和网上的并无不同,看起来都挺好吃的。
用最快的速度点了餐,池拓海伏在了桌上:“小迹,我觉得餐厅老板的拍照技术比你好。”
西教堂和纪念《安妮日记》作者的安妮之家就在运河不远处,游客众多,连带着这家餐厅的生意也很好,桌子都坐满了。但池拓海仗着别人听不懂中文,放心地抱怨:“我觉得我们被骗了。”
虞迹勾了勾他垂落的卷发,随口玩笑:“我们不是一行的。我只拍本身具有美感的东西,不能把丑的变成美的……这家店的老板倒很擅长这个。”
虽然外观有夸张的成分,出餐的速度还是值得肯定。五分钟内就上了肉丸、炸鱼排和大份粗薯,好歹让他们垫了肚子。
虞迹喝了口果汁,甜度正好。从这个位置能清楚地看到教堂钟塔顶端的皇冠,这座阿姆斯特丹最高的尖塔呈砖灰色,装饰简朴,像一名严厉中流露慈爱的老者。
池拓海:“那是什么?”
虞迹:“西教堂。”
池拓海:“不是这个,你看那边。”
虞迹顺着他指的方向一望,看见浮于河面上的一个三角。他们来时见到的运河都宽阔畅通,水面上只有船没有其他,池拓海所指的地方却自河岸往下建造了五级阶梯。阶梯都设计成了三角形,前四级三角形的顶端往里,最后一级阶梯的三角顶端朝外延伸,覆盖了国王运河大约三分之一长的水面。
视野里,外凸的三角形顶端放满了鲜花,种类包装各有不同。仿佛拥有某种象征意,无声表达着留下鲜花的人们的爱愿与祝福。
虞迹被问住,思索两秒:“……大概是,许愿台?”
池拓海笑起来:“好特别。”
端着大份海鲜拼盘来上菜的服务生恰好听到他们的对话,放下盘子后用英语热心提点到。
“这可不是许愿台,先生们。请挪一挪视线,旁边有它的介绍。”
两人依言转开目光,发现河岸栏杆上挂着一块白色的牌子,最上方用醒目的字体标注着:
hooonunt(同性恋纪念碑)
池拓海目光一顿,微微怔住。
像是从他的表情中窥见什么,服务生没有急着走,反而站定了,开始给他们科普。语气不乏骄傲:“荷兰是最开明的国家,任何被认为与众不同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归宿。”
“先生们,你们知道,这是世界上最早的同性恋纪念碑。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同性恋者被迫在自己的衣服上加上标记——一个粉红三角——表明自己的性向,然后在集中营内被残忍杀。这是个悲剧。”
“我们设计纪念碑,除了水面上这个,附近的地上还有两个三角形,可能没有那么容易注意到。每个角分别代表着过去、今天和未来。现在,粉红三角意为:性向无罪,真爱永恒。”
服务生滔滔不绝讲完,心满意足地走了。虞迹还没来得及发表看法,就见对面的发小突然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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