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竞天从善如流,立刻抱起慕清妍进了亭子。然而亭中只有三把椅子,一把椅子上坐了皇后,一把椅子上坐了德妃,一把椅子上坐了秦嫔。
皇后自不必说,普天之下除了皇上和太后,还没有谁能让她站起来让座。德妃如今是后宫中的实权人物,协助皇后管理六宫,身份自持,自然也不可能给人让座。秦嫔有些忸怩不安,她位份不高,欧竞天又积威日久,这样坐着,便如坐针毡,然而沐着皇后那针尖般的目光,她又不敢站起来,楚王虽然可怕,但终究不是日日相对的人,而皇后,她晨昏定省一日至少要见两次,每次都不少于一个时辰,皇后手段也不容小觑,所以她只得在这两难境地中咬牙忍着,宽大衣袖中的手却攥了两把汗。
欧竞天却并不等着有人让座,回首冷然道:“母后赐座,怎的,你们都耳聋了不成?”
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齐齐抖了抖,畏畏缩缩抬眼去看贺皇后。贺皇后细微的磨了磨牙,笑道:“本宫招呼楚王和王妃进来坐,你们没听到么?这里椅子不够,还不快去搬两把来?”
太监宫女们手脚麻利搬了椅子回来,欧竞天和慕清妍泰然自若坐了,慕清妍眼观鼻鼻观心,手中托着花篮,默数里面共有几种花。欧竞天拉过她的手指将松了的手帕布条又紧了紧。
贺皇后见他们这般旁若无人,眼神冷了冷,眉头一皱,眉心便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然而,她却笑了,这一笑,眼尾的皱纹便再也遮掩不住,那浅淡的黛色反倒弄巧成拙,使得皱纹越发明显。
她笑道:“本宫久闻楚王夫妇鹣鲽情深,原来果真如此。只是,楚王,本宫唤你来,可不是看你和王妃如何恩爱的。”
欧竞天这才漫不经心的道:“哦?但不知母后有何见教?”
贺皇后目光一闪:“楚王不曾去玉衡宫看看么?”
欧竞天面容一冷,抬眼看了贺皇后一眼,凤眸中黑沉沉的俱是沉淀的厚重的冷与利,看得贺皇后的笑容一僵,他才冷冷的道:“母后不是不知,儿臣从不关心那里的一切!请母后也不必再提起那三个字!”
旁边德妃款款微笑:“唉,当年的事本来便是一场误会。楚王殿下还是不能释怀么?皇上之所以重责淑妃和殿下你,也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啊!”
“闭嘴!”欧竞天冷然黑亮的眼神逼过去,德妃立刻将手缩回袖中,在无人能见出颤抖,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低了头,神色灰败。
贺皇后喘过一口气,摇了摇头,以慈母的口吻道:“楚王啊,德妃也是一番好意。你若不想提,我们不提也便是了。本宫只是怕你才从太后宫里出来,还不知道,所以好意告诉你一声,那里被粗心的宫人遗落了火头,烧毁了大半……”
欧竞天冷冷地道:“与我何干?”
贺皇后见他果真对玉衡宫无动于衷,便转换了话题:“前两日太后还和本宫提起,那日委屈了楚王妃,想要抚恤一番。本宫想着,今日太后召了你们来,大概便是为的此事吧?你们也知道,本宫虽然有两个亲生儿子,可是都……唉,不提也罢!好在本宫还有你们,虽说不是亲生,可到底也还是母子……”
欧竞天淡淡看了她一眼:“母后,您到底想说什么?本王的王妃身子不好,正等着回府歇着呢!”
贺皇后脸色又是一变,面皮隐隐抽搐,脸上施的脂粉也有些不服帖。
慕清妍却浅浅开口了,她先是嗔怪地看了欧竞天一眼,又将手中花篮向贺皇后一递:“皇后娘娘莫怪,这几日王爷休息不足,所以性子有些暴躁。这个花篮是臣妾亲手编的,送与娘娘把玩。娘娘是一国之母,臣妾惟愿娘娘凤体安健,荣华风仪永如今日。”
贺皇后听着顺耳,气息便平稳了些。命身边伺候的宫女接了花篮,随口赞道:“楚王妃果真心思灵巧。”又抬眼仔细看了看欧竞天面色:“楚王气色果真不太好,是偶感时疾还是痼疾复发啊?”
“可不是旧疾么!”慕清妍微笑,“娘娘慧眼。娘娘百灵护体,自然是诸邪不侵,但是楚王久经沙场,难免沾染些不干净的东西。不知——娘娘可有什么指教?”
贺皇后从来不曾仔细看过慕清妍,此刻却下死眼狠狠看了她许久,才慢慢说道:“果真不愧是当年圣女圣心公主的女儿!”
欧竞天突然开口:“请母后指教,若是儿臣就此除了顽疾,必有厚报!”
贺皇后眼睛一亮,等的就是这句话!
德妃和秦嫔都低下头去。
贺皇后却轻轻咳了一声,道:“德妃妹妹,贤妃近日病情如何?你可派人过去看过?”
德妃忙正了正身子,谦恭地道:“还不曾。妾妃想着,贤妃姐姐素日待人极好,正该亲自去看看,谁知皇后娘娘要逛御花园,便耽搁了,稍后回宫妾妃便去探望。”
贺皇后点了点头:“本宫这里无事,既然要去探望病人,当然是早去为是。妹妹这便去吧。”
德妃答应一声拉着秦嫔站了起来,含笑道:“左右秦嫔妹妹也无事,这里有楚王和王妃相陪,娘娘,便让秦嫔妹妹陪着妾妃走这一遭吧!”
贺皇后故意叹了口气:“偏是你会抓人!本宫还打算请秦妹妹帮着调理一下宫女呢!既如此,也罢了,改日再请秦妹妹到本宫宫里去好了。你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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