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蟒老弟!”金克显双唇颤抖,眼眶也湿了,老泪纵横。“就当给你自己养个媳妇!哥哥给你跪下了!”
陈蟒终于动了,起身稳稳地托住他,金克显想跪也跪不下来,急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脸上一层热汗。
他从怀里急急地掏出几枚金银条块,外加一块金铸龙钮官印,就往陈蟒手中塞,手指头全是抖的。“这是我半生积蓄,也没多少,好歹顶个几年的吃穿嚼用,权当是嫁妆。这官印我要来也无用了,给她留个念想。”
看到陈蟒接下,金克显终于松了口气。
“何时动身?”
“走!”金克显急道:“现在就走!”
陈蟒带着金敏策马东去,他背上绑着朴刀,胸前抱着个被皮毛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也没什么包袱行囊,就在这铺天盖地的大雪里迤逦着走了。他的马是匹好马,跑得飞快,一会儿,金克显眼里就连一个背影也看不见了。
他浑身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小姑娘懂事得可怕,一路上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这是马背上长大的孩子,她天生不畏骑马,也不惧奔波。到了后头,竟然暖乎乎地睡过去了。二人行至一处关隘,陈蟒勒马停下,金敏醒来,回望了一眼。
“出了关便是中原。”陈蟒道。
金敏抬头看了看上头斑驳沧桑的文字,有雪花飘进她眼里,她眨巴着眼睛,犹豫了一下,到底轻声问道:“我们不会再回来了罢?”这话被她轻描淡写地讲出来,只让人觉着苦悲。
陈蟒没低头看她的脸,胸膛里轰隆隆传来一阵低音:“不回来了。”
驿站里头冷冷清清没什么人,这天气鲜有人愿意出门,掌柜小二也懒怠待客。陈蟒解下刀撂在桌上,咣当好大一声响。店里昏昏欲睡的人皆吃了一惊。
他习惯性地点了二斤冷牛肉外加一坛子白酒,等到那小二备好了酒食,呈到桌前才发觉有些不妥,这些不是一个半大儿的闺阁姑娘可以吃得的。
但是金敏没有丝毫犹豫,也可能是饿得狠了,抓起牛肉便大口嚼了起来,被这又冷又干的大肉块子噎得不行,又倒了一碗酒猛灌了几口。把陈蟒看得目瞪口呆。
那酒是关西汉子们驱寒的酒,到底十分地烈,她被辣得满眼泪花,一张小嘴红艳艳。她捂住喉咙、咳嗽不止。
陈蟒叹口气,把金敏揽到跟前,将她的小脑袋往自己宽阔的胸膛上头一按,轻轻拍她后背,“哭吧,闺女,想哭就哭出来。”
渐渐地,怀里的那副小身板软下来,一抽一抽、一抖一抖的,两只小拳头紧紧地攒住他胸前的衣襟,指节捏得发白。却是无声的。
这姑娘心里明镜似的。陈蟒心说,她什么都知道。
不久,陈蟒接到传书,甘肃巡抚金克显亲率民兵抗击金元骑兵,退敌千里、城池稳保,百姓免遭劫掠屠城之苦。所去抗敌不过千余人,浴血奋战、无人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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