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目光下,英雄间的龃龉不免有若儿戏,而且具有极其孩子气的一面。所以阿喀琉斯那暴风般的宏大雄伟的愤怒,在阅历丰富的读者面前却往往会显得犹如一个任性孩子的叫喊。
海明威在创作《老人与海》中的桑提亚哥时运用了很多基督教的隐喻,直接影射其为受难耶酥。其悲剧性体现在:这个受难的耶酥被迫通过那么多琐碎而低俗的细节来与鲨鱼们斗争,锱铢必究着每一寸马哈林鱼肉。而特洛伊战争的最荒诞与可悲之处,在于无数英雄十年奋战丧国灭家殒身不恤的结果,是墨涅拉俄斯饶恕了他不贞的妻子,回到斯巴达去过普通人的幸福生活。他们的意思,合起来就是这么简单:庄严宏大的前提最终落实在轻逸琐碎平庸的故事之上,讽刺和荒诞意味之后,悲剧就产生了。英雄的史诗也产生了。
在中国,《水许传》与《三国演义》都是最受欢迎的作品,也都是赞颂英雄的史诗。
众所周知,《水浒传》全书乃是一个虚构的故事,只有其首领宋江遗事在史书中有记载。经过数百年的增改渲染,由民间传说的英雄故事演变成现在所见到的小说模样。从寥寥无几的文字记载衍化成这样气势雄浑的史诗般的小说。但大嘴想:无论作者有多么丰富的想像力,如果没有一代代群众的支持,也是不可能如此成功的。
而越来越多的学者认为,《水许传》基本上是一部反叛的小说,歌颂反抗当权者的英雄人物。在权势者的凌辱欺压下,那种追求“倘有这样的英雄豪杰”、“倘有这样的除暴安良之处”,正是在这样的梦想之中才产生出《水浒传》的。那是真挚地反映出当时民众的愿望的文学作品。如果举例,可把英雄们聚居之地梁山泊看作是人们的理想之乡,在梁山泊里有农作、屠宰、养蚕等日常生活的各种描写。这意味着,《水浒传》与权势压迫无缘而追求自由自主的世界,不正表现了大众这种内心憧憬的世界吗?
第二章 说英雄 话好汉(3)
有一点是不可忽略的,那就是《水许》的英雄们从来将自身的安全置之度外。他们在自由自在的另一天地中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没有必要挺身奔赴厮杀的战场,更何况是那样出生入死地去拯救那个欺压百姓而陷入困境地的朝廷。
然而他们的个性也不允许对弱者见死不救。弱者有难,英雄们就挺身而出。也许朝廷利用了这种情形而招他们向朝廷投降。而《水浒》对权势者予以无情的鞭挞,他们利用英雄们忧国忧民的真情而最后却如卸磨杀驴般将他们予以清除,这里面是有深意的。
围绕着权力与“民众的力量”,这个不断变化的悲剧就这样打上句号了吗?大嘴认为没有!也许它永远也打不上句号。而英雄的悲剧,会让他们成为人们心中永远的英雄。
不同的英雄
比起众多的《水浒》版本,大嘴还是比较欣赏被金圣叹“腰斩”的《水浒》,到英雄排座次后便戛然而止,让人对前半部梁山英雄多彩的故事、张扬的人性有回味无穷之感,后半部中诸位英雄均已定型,只剩下打打杀杀,落个鸟兽散。
宋江无疑是水浒中的一号人物,梁山的悲剧与宋江的性格是分不开的。及时雨宋江是正儿八经的俗人,自幼饱读诗书,忠义却不能两全,作为押司,一方面为官府做事,另一方面不得不为晁盖通风报信。在江州城未得皇上赦免,心中郁愤,醉酒题下“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的反诗。
梁山上擒得个花枝招展的一丈青却做心甘情愿状送给王矮虎,即使在汴梁李师师处一阙《西江月》也写得不明不白:“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六六雁行连*,只待金鸡消息”,却也是欲说还羞。
梁山之上,晁盖临终前又将他推到不尴不尬的境地,折箭为誓“擒得史文恭便为山寨之主”,岂不是难为武艺并不精熟的宋江?功成名就后面对鸩酒不得不饮,却又拉上李逵做垫背;虽是及时雨却是“送”到江里面,终究无益。故事的悲剧是宋江性格使然。
较之宋江最有佛性的人物要数花和尚鲁智深了,并不因为其是个和尚,智深做和尚也是杀人放火的酒肉和尚,与佛不着边。梁山中那么多人犯案潜逃,只有智深一人受戒出家,与佛有缘。征方腊后听到钱塘大潮便提起禅杖杀出,“听潮而圆、见信而寂”,可怜他做了一辈子和尚竟不知圆寂是何所云,一个凶悍的杀人和尚与佛却也是一线之隔,一朝大彻大悟,便香汤沐浴,净身坐化。“鲁智深,鲁智深,两只放火眼,一片杀人心,忽地随潮归去,果然无处跟寻,咄!解使天空飞白玉,能令大地做黄金。”
《水浒》中有两个人物你永远无法忘记。一百单八将中武松和林冲在众多武艺高强的将领中凛然而出,也许是施耐庵把“林教头风雪山神庙”及“武十回”写得太过精彩,这两位截然不同的英雄总能跃然纸上。
水浒英雄中,林冲也许是最贪恋人间烟火的人了,作为禁卫军的高级军官,家有宽宅美妻,前程似锦,怎么也不会料到会在梁山上做一名五虎骑将,而一连串明目张胆的无耻阴谋强加在这个近乎单纯的男人身上时,他逆来顺受,即使在牢城营中也依然勤勉地工作着,幻想能重见天日,其实是山神庙的一夜改变了林冲。风雪之夜林教头饮着冷酒时会想些什么,施耐庵没有告诉我们,作为一名孤苦伶仃的劳改犯一定会想起在东京的日子,娇妻美酒,校武场上叱咤风云,然而这一夜过后林冲将不再想起,要好的朋友出卖自己,生活被剥夺得希望全无,逼上梁山的一个“逼”字最能体现在林冲身上,去梁山的路上林冲心中一定平静得很。
第二章 说英雄 话好汉(4)
武松一开始便是个平民英雄,从打伤人到投柴进,打虎杀嫂、打蒋门神到鸳鸯楼,成为行者到二龙山落草,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武松行事,从没有什么禁忌,他从没有想到什么封妻荫子、锦绣前程,武松活得很简单,后世之所以有那么多人喜欢武松,只因为他够简单,打伤人便跑了,哥哥给害了便杀嫂报仇,敢在聚义厅前拂及时雨的兴头:“招安招安,都冷了弟兄们的心。”武松性格中没有唯唯诺诺,全都是钢筋铁骨,这也许是分崩离析的一百单八将中,武松能在杭州寿终正寝的原因。
牢城营中,林冲上下使用银两,免了杀威棒,武松面对差拨索贿:“打便打,给你银子,不坏了大宋的律例?”,都是英雄,总有些许不同。
怎样“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是飘扬在水泊梁山杏黄旗上的四个大字,代表了梁山武装的本质。可什么是“替天行道”呢?行什么样的道呢?按照作者的意思就是代老天伸张正义?可书中伸张正义的地方不多,为己为私的地方倒是不少,却有些“劫富济贫”的事,值得大嘴说上两句。
梁山好汉的行事风格,本来应该应该遵循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原则。但梁山大寨中的众好汉们似乎并不太相信和奉行这条准则。而好汉们上山的动机,主要的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秤分金银、一样穿绸锦,一种是待到朝廷招安,去边庭一刀一枪博功名。前者拿来吸引草莽英豪,后者用以劝诱朝廷将佐。至于纯出于为天下苍生替天行道的动机而上山的,可以说一个也没有。
水浒故事中多次讲到了梁山好汉的“劫富济贫”。这种事情具体又可分为三种情况:
第一,不需劫富而纯粹的济贫。如鲁达资助金氏父女,如宋江在郓城时,“时常散施棺材药饵,济人贫苦,周人之急,扶人之困”。
第二,没有济贫而纯粹的劫富。如智取生辰纲,如火并王伦后晁盖派人下山打劫客商,如梁山人马攻破高唐州、华州、曾头市后,将金帛钱粮尽行装载上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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