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州的传言似乎没进到宋邺耳朵里,他笑着拍了拍宋瑜的手,又朝身后宋琛睇去一眼,“大好了,难为你二人时常记得来看我。”顿了顿似乎想到何事,又往门口看去,“怎的不见你大兄?”
自打他搬到别院来,便鲜少见到宋珏探望,上回他病重晕厥,宋珏都没能过来一次。到底是他大儿子,素来行事稳重孝顺,从未有如此反常的时候,宋邺免不了起疑。
这几日宋瑜对大兄的行踪掌握不定,不知他在忙些什么,整日见不得人影。不想让耶耶担心,她才临时编了个谎言:“大兄近来去外行商了,短期内没法回来。耶耶不必担心,他在外头不会出事的。”
闻言宋邺这才放心下来,与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精神不济。宋瑜担心累坏了他,不敢过多逗留,拉着宋琛从屋里离开。
他们一并行在廊庑下,宋琛难得心事重重的模样,罕见地没有耍贫嘴。
加上宋瑜也怏怏不乐,两人一路沉默,廊下有人朝他们走来,近了才看清正是陈管事。他朝宋瑜微微抱拳,“园主请女郎前往堂屋一趟。”
不待宋瑜回答,宋琛已经侧身挡在她跟前,横眉冷目:“去做什么,他还嫌将我阿姐害得不够吗?”
管事天生一副笑模样,面对他的刁难也不生气,“只是说两句话罢了,不会为难女郎。”
宋琛双手环抱替阿姐回答,“不去。”
他是个极其护短的人,亲眼目睹了两回宋瑜被霍川欺负,从此便对那人一点好感也无。阿耶在他府上治病实乃逼不得已,如若不然他定不会让宋瑜踏入这里一步。城里的流言蜚语他都听了,有人在他跟前说宋瑜闲话,被他二话不说揍了回去,从此再没人敢道一句是非。
宋琛态度坚定,竖在宋瑜跟前端是不肯退让半步,让陈管事很为难。
到底他帮过自己,宋瑜想着是要道一声谢,便扯了扯前头阿弟衣缘,同他打商量,“不如你同我一起?”
宋琛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脑壳坏了,那人有什么好见的?”
宋瑜没办法,只有贴着他耳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并说此事多亏霍川帮忙,她才能全身而退。听罢宋琛颜色果然缓和了些,只不过态度仍然坚决:“若是他再对你动手动脚,我可不会再客气。”
话虽是对这宋瑜说的,但眼睛一直盯着陈管事,陈管事讪讪,为他们引路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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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川才治罢眼睛,眼前覆了一层白纱布,就在偏厅候着他们。
白瓷灯下他的五官略显柔和了些,大抵是纱布掩盖了凌厉的眉眼,看起来竟不如平常那样咄咄逼人。他懒怠地半躺在弥勒榻上,侧脸精致无暇,面前摆着各种各样的香料,他正逐个试味。
听闻脚步声便停下动作,向来人方向侧了侧头,不甚满意地蹙眉:“我只请了宋瑜一人。”
宋琛早看他不顺眼,模样嚣张地杵在跟前,仰头睥睨着他,“若是你又欺负我阿姐怎么办,我岂会让你如意?”说罢反应过来对方根本看不见,遂撒气般往一旁绣墩狠狠坐下,“你们谈,不必在意我。”
说的轻巧,他这么个大活人就在旁边,谁能忽略?
宋瑜站在离他两步开外,一句话在喉咙里千回百转,“家父连日叨扰贵府,心中过意不去。另外上回的事多谢园主相助,只希望您不要将此事告知阿耶,以免他忧思过度,身体承受不住。”
霍川将面前香料一推,仆从为几人各倒了一杯茶,他模棱两可道:“三妹若真过意不去,不如替我做一件事。”
宋瑜那番话实属客气,没想到他自然而然地就当真了,登时愕住,“何事?”
霍川并不多言,“日后你便知道了。”
如此便是已然定下,宋瑜连反驳的机会也无,硬生生落进了他设的圈套,抿唇不大痛快。
谁知道他叫宋瑜来就是为了这事,让人想借题发挥也没机会。霍川眼睛才上过药,目下很有些困倦,招呼陈管事送客。
宋瑜知道从屋里出来都有些惘惘,总觉得有不大好的预感,她是不是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回头看一眼身后,神色复杂地同宋琛一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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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门口停着另外两辆车辇,才回到府上宋瑜便直觉不大对劲,府中上下安静得厉害。
她原本打算回重山院,但见正堂似乎不大平静,便与宋琛相携前往。尚未走近便听龚夫人隐忍怒意的声音:“谢家可是想明白了?”
不知里面人说了什么,她才迈入门槛便见龚夫人恨恨一颔首,“好、好,真个教我刮目相看!从此以往两家便再无来往,来人,送客!”
正堂里坐着的正是谢家主母,她见过几回,弯唇正欲对人报以笑意,便被龚夫人冷声喝住:“三妹,过来!”
宋瑜不明所以地走到跟前,只见谢主母目露惭愧地看向她,被一旁丫鬟请出门外。
与她一块来的还有十几抬赔礼,龚夫人看见便来气,全命人送了回去。坐在八仙椅上久久不能言语,扶着胸口震怒不止,宋瑜在一旁看得焦急,一壁为她顺气一壁追问:“究竟发生了何事,阿母你倒是说一声!”
龚夫人紧握着她的手,不由分手地将她揽到怀中,连日来的打击终究再也扛不住,埋在她颈窝恸哭出声:“我苦命的三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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