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之走出宫门时,抬头只见茫茫大雪将朱楼碧瓦全都覆盖成白皑皑一片,连至天际。
苍茫的暮色与雪光纷杂交映,让走在雪地里的行人显得格外渺小。
就连各种声响也被呼啸的寒风吹得缥缈虚无,繁华的上京唯有在这种时刻显出几分荒凉。
但胡拔人身上带着天然的野性,不懂什么叫做矜持,呼喊的声音足以穿透茫茫大雪。
“谢大人!()”
谢衡之原本已经要登上马车了,听见呼喊,驻足凝望前方片刻,才悠悠回过身。
呼延祈正快步朝他走来。
胡拔的天气常年苦寒,如今这点儿风雪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他穿着左衽直襟短衣,外头仅套了兽皮制的罩甲,腰系施钩革带。额上的狼牙配饰束起一头鬈发,难掩其俊朗容颜。
面对友邦来使,谢衡之向来以礼相待。
即便是水火不容的立场,他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打交道。
呼延王子有何事??()_[(()”
听见他平静的声音,呼延祈鹰目灼灼,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今日呼延祈进入乾清宫提出那个条件时,谢衡之并不在场。他是先与大梁的皇帝商议此事,皇帝闻之动怒,义正词严道,商氏虽为女子,却才满大梁,受不少文人墨客的推崇。且又是他亲口赐婚给谢衡之的,岂可让她再嫁外族联姻?
有那么一瞬间,呼延祈以为此事成不了。
谁知那皇帝转头又道,毕竟是谢衡之的妻子,最终还是该由他来定夺。
呼延祈便明白了,这皇帝老儿动心了。
只是他们中原人向来有话不会直说,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还要道貌岸然地保全自己的名声。
随即,大梁皇帝便单独召见了谢衡之,呼延祈则在别处静静等候。
他本已经胸有成竹,毕竟连皇帝都暗里做了抉择,谢衡之怎么可能不顺水推舟,一口应下?
等了一多个时辰后,呼延祈终于看见谢衡之踏出了乾清宫。
远远看去,他仿佛只是与皇帝商议了寻常政事,面上波澜不惊,步子从容不迫,让呼延祈一时间摸不透结果究竟如何,这才追了出来。
此时终于直面谢衡之,呼延祈凝神打量他许久,终是看不出丝毫情绪。
中原人向来如此。
呼延祈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好开门见山问道:“谢大人,不知今日我提议的事情,您考虑如何了?”
见谢衡之没有立刻回答,他又道:“我知道你们中原人对女子名誉极为看重,甚至还有什么烈女牌坊。不过在我们胡拔,女子一嫁三嫁都是常事,绝不会有人非议。”
谢衡之却好像根本不在意他的说辞,只是眯眼看着他。
“天下弱水三千,呼延王子为何一定要她?”
雪粒飞舞在两人之间,模糊了视线。
他的声音里
()没有怒意,呼延祈想,他果然还是更爱江山。
但抬起眼时,呼延祈却感觉到谢衡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伪装,要得到一个真正的理由。
“我们胡拔一直向往大梁的孔孟之道,又得知谢夫人才冠天下,熟读四书五经。若她能做我们胡拔王妃,定能使得中原儒学传遍胡拔。”
这套说辞,他在乾清宫已经说过几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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