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源闻言也沉默了,闷了一会儿,才说:“这么记仇啊?”
王汉章认真地说:“对于一个党员来说,你这句话是对我一生努力的否定。”
高源顿时凝噎,而后他道:“抱歉。”
王汉章缓慢地摇头:“我不怪你,在医疗改革这件事情上,是我做的不够好,你应该怪我。”
“唉……”高源旋即也沉沉叹息了一声。
王汉章对他道:“可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正在走的这条路是从未有人走过的,我们看不清河面下的东西,我们只能逐渐摸索着往前走,也许会有磕绊,也许会有偏差,甚至会狠狠摔上一下。”
“你作为一个医生,你当然可以说我这个不对,说我那个不对。可你不是坐在我的位置上,你要是在我的位置上,你真的能比我看得长远吗?你真的能做出比我更高明的决断吗?我们不过是一群摸着石头过河的人,曲折是难免的,但你要相信我们的目标从来都是一致的,我们都是在努力地让我们人民的生活过的更好。”
这话说的高源心里非常难受。
王汉章看着高源,目中露出回忆之色,他说:“你还记得吗?56年的时候,你刚回来就碰上了流感,那时候没人去支援霍乡,你带着人就去了。你回来的时候,我就在路口等你,是我第一个叫你同志的,高源,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是我的同志的。”
“对不起,对不起。”高源懊悔极了。
王汉章摇头:“我不是要责怪你,我找你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你心里想的那种人。医疗反腐是我做的,剔除两家医院的科室承包也是我做的,提高乡镇卫生院的补助也是我做的。今年你们县里提早开始抗非预防,也是我说了话的。”
“现在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要重新启动了,我也跟相关的领导交流了意见,为你们县里争取了试点示范。村一级的卫生室如果愿意改成集体举办,村里的医生现在就可以通过卫生系统来交统筹,等他们老了,就可以领取退休金,对他们的将来也是一个保障。”
高源怔怔看着王汉章。
王汉章道:“但我也很抱歉,对于你们最早的那一批赤脚医生,就没有办法给他们交统筹了,他们年纪太大了。但只要他们还在岗位上,有乡村医生证,那就还可以拿工资。至于村里以前的接生员,我就无能为力了。卖掉的乡镇卫生院,目前还赎不回来。这些是我做的不足的地方,但我已经尽力了。”
高源对他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替他们谢谢你,我也替李伟民谢谢你。”
王汉章看着高源的眼睛,他问:“所以,你还愿意认为我是你的同志吗?”
“当然。”高源认真点头。
王汉章又问他:“那你还会愿意叫我一声老王吧?”
高源开口:“老王吧。”
王汉章笑:“你咋骂人呢。”
高源也笑了,可旋即他捂住了眼睛,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嘴里轻轻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王汉章温声宽慰道:“没关系,因为我们是同志。”
一周后,王汉章病逝。
高源去了他的葬礼,在他坟前站了很久。可能是年纪越大,越容易想到从前。王汉章是个老烟枪,从来都是烟不离手的,而且他也很爱给别人分烟。高源每次去找他,他总是习惯性地把烟盒子抛给高源,示意他自己拿,可高源却从来没有抽过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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