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上官,郝老头,想不到这一趟把你也惊动出来了。别忙着问我,我实在懒得说话,我昨儿个晚上整整忙了一夜,喊了整整一夜,这嗓子如今还是嘶哑的。有什么事情你们直接问婉儿,要是还不明白,待会上朝的时候我自然会交代清楚。”
声音嘶哑的李贤只是撂下这么一句话便带着人通过了天津桥。见到这幅光景,更多的人心中不安了起来。上官仪一个不留神,见人已经走讨丰了,免不了一把拽住了孙女的袖子,历尸质问道:“婉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官婉儿自己也是跟着李贤奔前走后忙活了一夜,此时见李贤把最大的麻烦丢给了自己,那脸色自是比锅盔还黑。面对上官仪的质问,她只得两手一摊道:“我只知道黄袍是太上皇后和陛下商量之后,让我带来给师侍的。至于其他事情……我只是跟着师侍抓了一夜的人,林林总总总有好几十个,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黄袍是武后和李弘赐的?这个新奇的说法让上官仪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至于抓了十几个人的说法他们则是选择性地忽略了过去。历经世事几十载,他们见过的事情够多了,可谁知道到老了居然能见到这么多诡异的情况?
这究竟是准备干什么!
第七百五十二章 … 神采飞扬的上官婉儿
在李贤心目中,洛阳宫最具特色的建筑不是那高大壮观的删里,也不是任何一座殿阁,更不是有百鸟出没的九洲池,而是辉煌壮丽的则天门。对则天门情有独钟,一来是因为他对于历史上被人称为武则天的那位人物充满了敬畏,尽管如今他老妈还不曾被人称为则天大圣皇后,但他仍然牢牢记着武则天这个名字。
另外一点重要的事项就是,这则天门是皇权的象征和标志。肆赦、观(酉甫)、改元、建国、献俘受降、接见外国使臣要人等重要政治活动皆与此门有不解之缘。他曾经在这里观看过苏定方和李绩的数次献俘,也曾经亲临此门接见外国使臣。所以,今天走进这宫城正门的时候,他忍不住眯起眼睛瞧了那高悬的匿额一眼。
“则天门……要是我今天在这里杀人,那会如何?”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后头的李敬业听得一清二楚,遂低声嘀咕道:“在哪里杀都是杀,则天门原本是吉祥喜庆的地方,你要杀人也未尝不可。只不过宫城正门被这血光一冲,你倘若不怕太上皇太上皇后回来找你麻烦,那就尽管杀好了。”
程伯虎和茸丁山也都是耳朵极其机灵的,听到两个人这种肆无忌惮的谈话,也只是双双耸了耸肩便不再作声。后头的屈突仲翔却没顾得上前头这四人的名堂,轻轻拽了拽周晓的袖子:“焱娘姐有下落了吗?”
一说起这事,周晓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遂苦着脸摇了摇头:“我已经让人几乎把整个洛阳城都翻了过来,愣是没找到。我娘向来和屈突申若李焱娘交好。这要是她知道焱娘姐失踪,非得跳脚不可!上次好歹还有小苏一块不见了。这回又是他娘的怎么回事?”
尽管料到多半是这么一个回答,但屈突仲翔忍不住还是心中失望,更多的则是一种若有若无地悚然之感。这些天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更多,昨天羽林军剧变地时候。他正好不在,事后听说仍不免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然而,昨夜他想了整整一晚上,心里却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程伯虎茸丁山屈突仲翔三人虽然官当得不小,但三人都是武官不是文官,往日常朝向来只有李敬业周晓等人参加,但今天李贤破天荒地把整个东宫班子都带进了大殿。面对这空前的一幕,群臣虽大多面色剧变,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盘问什么。
因为他们前面身着紫袍的六个宰相屹立如山岿然不动。
由于李弘不在,珠帘之后地武后也不在。所以执行监国大权的李贤自然坐在御座下头属于自己的座位上,打量着底下那一张张或惊疑或诧异或敬畏或恐惧的脸。他很轻而易举地就分辨出了几张带着憎恨的脸孔,却并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便打开了话匣子。
“昨日,上官秉笔奉太上皇后和陛下诏偷星夜赶回了洛阳,赐我锦袍一件。也就是我现在身上穿的这个,想必大家刚刚都在心里揣测,所以我自然得解说清楚。昨夜金吾卫羽林军足足忙了一个晚上,今早为了防止有什么动乱都不曾退回军营。各位都是朝廷重臣,家门口有卫士站岗也不是为了什么其他目的,只是为了防止宵小作乱。”
这时候,一向坚定跟着上头步伐走的魏元忠忽然第一个站了出来。义正词严地问道:“不知道殿下所指宵小,究竟说的是谁?”
魏元忠打头炮无疑正中群臣下怀,李贤也瞥了这家伙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笑容。这时候好歹是得有人出来问这个问题地,魏元忠官职不高不低,身份不尴不尬。站出来正是刚刚好。
“昨儿个羽林军之中有人受这些宗室煽动。很是上演了一出好戏,要不是上官秉笔。只怕是血流成河也闹不清楚。据指认,准南王李璀、南昌王李绚、卫嗣王李诱、蜀嗣王李……一共有二十三位宗室筹刮了这么一件事。”
一口气报了二十多个名字之后,他刁恐然笑道:“我这个人一向是最好说话的,只要安分守己,换创话说,哪怕你不那么安分守己,但只要不是天怒人怨,只要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我懒得管那么多闲事。可偏偏这些宗室非得往我的逆鳞上撞,那我也实在没那么好心。”
虽然李贤没有明说,但这济济一堂的大臣却没有一个省油灯,这当口谁还听不出檐下之意,那就可以直接去撞南墙了。然而,听得懂是一回事,装不懂又是另一回事,当下便有一个年老大臣气咻咻地站出来质问道:“殿下让羽林军金吾卫几乎站满了洛阳每一各大街小巷,纵使是那些宗室有什么不对,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大惊小怪……”
“你说谁大惊小怪!”
李贤猛地一拍桌案,霍地站了起来,怒目而视道:“倘若说在我大唐律上,谋逆也可以当作是大惊小怪,那是不是天底下人人都能杀人放火?如果说为了灭口,几个宗室可以害死他们的堂叔,那是不是说你家里的儿子也可以随便弑父?如果说只是为了出一口气,那些吃着朝廷奉养地宗族就能够恣意诬陷他人,那是不是说你家里亲戚也能够随便指斥你大逆不道?”
这一连串咄咄逼人的问题从李贤口中怒不可遏地吐出来,一时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不少人慑于那种暴怒的语气,甚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结果从上头看下去队形大乱。至于那个首当其冲的老家伙则是额头油光光的,也不知道是天热捂出来的油汗,还是刚刚被吓出的一头冷汗。
谋逆两个字地份量谁都知道。这历朝历代也曾经有过所谓的免死铁券,但所谓铁券有一桩罪名也是万万免不了的,那就是谋逆大罪。所以,这顶帽子扣在任何一个人头上都是必死无疑,这一招也向来被誉为杀人放火必备的不二利器,正是屡试不爽。
这个时候,别人不好开口说话,上官仪这样难得前来上朝的老资格却不能装聋作哑了。虽说他已经听孙女上官婉儿说了个大概,但那毕竟是个大概,如今这几十个名字一出,他便想到那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本着负责任地态度,他总得出来再问清楚一些。
然而,这回盛怒之下地李贤只看到上官仪上下嘴皮子一动,便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折子,举重若轻地丢在了桌子上:“我知道诸位有什么疑问,也知道诸位想说些什么。天子治天下需得立宗族,这若是对宗室大开杀戒,难免寒了某些人的心。但我要说地是,这是谋逆,弑上!要是这样大逆不道的罪名还能网开一面,这大唐律干脆就不要算了!他们里头已经有人供认不讳了,怎么,难道还有人认为我是罗织罪名?”
上官仪这时候也只得把原本准备敷衍一下的说辞给吞了回去,但兹事体大,他不得不开口问道:“既然罪证确凿,那是否还交大理寺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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