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遥觑了女人一眼,“妈妈晚安。”
女人也道了声“晚安”,晏遥迈着小短腿跑着出了房间。
晏绍目不转睛看着房中佝偻着腰清理地上碎片的女人。
他妈妈变了。
女人在他印象里,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的,是一个工作狂,对他的要求也很高,强迫症一般的不允许他松懈半步。
而眼前的女人身上竟带着一种堪称温柔的气质。
晏绍父母在他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晏绍对父亲没有印象,他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既要工作,又要照顾他,很辛苦,晏绍懂事听话,不会惹事让母亲操心,母亲的要求也会尽量的去做。
小时候他的课余时间皆被学习和课外兴趣班填充,绘画、钢琴、小提琴,他的童年和周围人是不一样的,枯燥乏味,只有音律陪着他。
高二分班时,晏绍想选理科,但他母亲想让他学文科,他也听话的做了。
他的成绩不能落后,每次月考母亲都会细看他的成绩单,稍有往下掉落的痕迹,就会被批评。
“没用”、“废物”等词汇是他从他母亲嘴里听到过最多的,他要听话、要乖、要懂事,这是刻在晏绍骨子里的东西,他从没有怨过她,因为母亲很辛苦,很累。
他学习冲刺阶段,常常三四点还看到书房的灯亮着,她像一个陀螺般不会停止。
可是每次听到母亲呵斥他的言语,他不免会产生难过的情绪。
而现在,晏绍的房间里,女人穿着一身浅紫色的睡衣,头发随意扎了个低马尾在脑后,脸侧两边落了些许碎发,目光温柔的看着照片,食指摩挲着照片中晏绍的脸庞。
房间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从走廊穿透进来的,女人拿着照片走出房间,晏绍在她后面跟着,她进了书房,坐在书桌前,拿着照片维持着一个姿势看了将近十分钟,然后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
晏绍走到女人身旁,光打在他身上,穿透了过去,没有影子。
她低头写着信,一封没有人收的信。
【小绍,你走了已经一年多了,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钱够不够?有没有受欺负?我是一个不合格的妈妈,现在回想起来,我依旧很后悔当初没有多关心你一点。
我给你找了个弟弟,叫晏遥,不知道如果你在的话会不会喜欢,他有时候很调皮,但大多时候很可爱听话,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你。
……
小绍,妈妈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妈妈爱你。】
女人写了很多照顾小晏绍的琐碎事,那时候的晏绍还不记事。
妈妈爱你。
仅这一句话,让晏绍如同坠入情绪波动的大网当中,曾经的一幕幕在心头浮现,又仿佛随风飘散,他压在心中岩石有了松动——他不是废物。
女人侧脸轮廓带着孤寂的悲伤,晏绍怔愣着,泪水模糊了眼睛,但是他没感到有多难过。
一滴泪水印子掉落在纸上,她抬手揩了揩眼角。
晏绍知道她是爱他的,从小到大,即便母亲再忙,在他生日那天也会抽出时间陪他过,有时是一天,有时是一两个小时,那是独属于两人的空间。
她说生日是要有人陪着他长大的。
她对他寄予厚望,他不想让她失望。
明明该难过的,可是他现在竟然该死的觉得——好开心。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流至下巴,滴落在地上没了痕迹。
晏绍面前的视线愈发模糊,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恍然发现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了。
晏绍双手放在眼前,轻声喃喃:“要说再见了吗?”
*
游泳池边聚满了人,人群中有人在帮忙呼叫了救护车,喻敛重复的摁压着晏绍胸口,湿透的发丝水滴落在晏绍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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