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里是一方松花石砚,是她几经挑选才相中的,乃砚中绝品,价值千金,可惜她到底没有勇气当面送出去,只能这样悄悄地跑一趟。
不过,这方砚台古朴巧致,清雅卓然,与姬文景极为相配,他应该……会喜欢的吧?
这样想着,赵清禾不由露出浅浅笑意,双手小心地将匣子放入桌内,身后却脚步乍起,忽然传来一声:
“你在我桌前做什么?”
这一下回头,正对上门边姬文景皱眉的目光,吓得赵清禾面无人色,差点把手中匣子打翻。
“我,我……”
她万未料到姬文景会孤身先至,古钟都还未敲响呢,这真是被当场“抓”了个正着!
事实上,姬文景本就是个冷清性子,在书院向来不合群,与其他人都无甚交际,少了各番东拉西扯,闲逛叙旧的功夫,自然早早就进了课堂,只等太傅开课。
“这是什么?”
手里的匣子被拽了出来,避无可避,赵清禾眼一闭,索性取出匣中的松花石砚,鼓足勇气结巴道:“我,我是来多谢上回姬世子的救命之恩的,这,这方砚台,我觉得很配姬世子……”
眼见姬文景露出古怪的神情,赵清禾更慌了,以为他是想不起来她是谁了,结巴得更厉害了:“就,就是上次,在青州东夷山上,姬世子把我赎了出来,带回盛都,我一直,一直很感谢姬世子,想报答姬世子的救命之恩……”
“够了。”姬文景忍无可忍地一声喝道,声音几乎从齿缝里咬出:“你记性被狗啃了吗?你大可再叫一遍试试。”
赵清禾吓得一哆嗦,福至心灵,猛然反应过来,语无伦次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姬……姬师兄,对不起!”
“清禾师妹,你怎么在这?”
门边传来一声惊奇,扭头望去,站着的两人,正是付远之与孙左扬。
孙左扬快步上前,见到姬文景与赵清禾二人,一个满脸不耐烦,一个抖似小白兔,不由怒道:“姬文景,你欺负清禾师妹?”
姬文景眉心一皱:“孙左扬,你脑子有病?”
“不不不,是我,我来送谢礼的……”赵清禾急得快哭了,奈何越急越结巴,好不容易才将事情说清楚,姬文景已在旁边冷冷一哼:“把这东西拿走,我不需要,别来烦我了。”
赵清禾被喝得一哆嗦,抱住那匣子,满脸通红,泪眼汪汪。
孙左扬忍不住上前一步:“姬文景,你怎么跟清禾师妹说话的?人家好心一片,你就是这个态度吗?”
“呵。”姬文景冷笑了声,对向赵清禾,下巴点了点孙左扬,“正好,你给他吧,上次是他来侯府见我哥,叫我去赎你的,他才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不是,你的死活关我何事?”
说完,他径直坐了下去,整理起书桌里的东西,竟是一副不闻不问,再不理会外界的样子。
赵清禾羞到快要遁地,到底不堪再待,抱住那匣子,对着姬文景颤声鞠躬:“对,对不起,姬师兄,打扰你了……”
说完,她憋回眼泪,抱紧匣子奔出堂内,身后的孙左扬追出几步,连唤数声:“清禾师妹,清禾师妹……”
“姬文景,你太过分了!”孙左扬转过身来,捏紧双拳,见姬文景还是那副置身事外,冷冰冰的样子,不由更怒了:“你还是个男人吗,你怎么能这样对清禾师妹,你太无礼了!”
“孙左扬,有病早点去医,我这里没有药,治不好脑疾。”姬文景拿出一本画册,兀自翻开,看也未看孙左扬一眼。
“你!”孙左扬气得就想冲上去,却被付远之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音,摇头劝道:“算了,左扬,袁太傅快来了,今日第一天开课,别把事情闹大了,你知道姬文景就是这个性子,不要同他一般计较了。”
古钟撞响,长鸣半空,响彻整个书院。
一屋子坐满了人后,骆秋迟是最后一个进来的,正与袁太傅在门口碰上,袁太傅一怔,眸含关切,有些犹疑道:“如何,秋迟,可还熟悉了书院上下,你那位投石人……当真不用换吗?”
骆秋迟淡淡一笑,颔首行礼:“闻人小师姐很好,方才她已带我在书院大致转了一遍,稍晚时分会与学生一同去西苑用晚膳,学生与她相处十分融洽,言谈甚欢,犹如故人重逢,多谢太傅关心。”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屋里所有人听见,付远之脸色一变,案几下的手暗自捏紧。
等到袁太傅携骆秋迟进了堂内,扫视一圈,随手指道:“那行,你就坐姬文景旁边吧,他那还空了一方席位。”
原本一直垂首看画册的姬文景,霍然抬起头,眉心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到底抿了抿唇,未有开口,只是在骆秋迟抱着书卷纸砚坐下时,礼节性地点了点头,便往旁边挪了挪,继续埋首看画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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