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
槐阳城四季如春,槐花一年有两次花季,一次是季春清明时候,另一次是仲秋白露时候。槐阳城的槐花不同于别处的槐花,在季春清明时候的花色是白色或是黄色的,而在仲秋白露时候,所有的花都是一色的红。
槐阳除去槐花闻名西云,最富盛名的产品便是槐花蜜。因为槐花繁盛,以致引来无数的蜜蜂,槐阳的槐花蜜特别清香甜美。当然,如此人间圣品,只有槐阳的平民百姓有这口福,运到外面的去的便尽数给那些各国的贵族和富商卖了去,寻常的百姓是无缘品味的。
槐阳还有另外一个好听的名字——花都,槐阳城四季如春,一年的气候温差不是很大。在槐阳是见不到雪的,这也许是槐阳的一个遗憾。不过,那也不要紧,槐阳城有花都的盛名,自然也不乏一些奇花异草。
在槐阳城虽是一年四季都见不到落雪,但每逢六月的时候,那漫山遍野的六月雪盖过了天下一切的绿意,白茫茫的一片。那些白色小花,风轻轻一吹便飞散开来,宛如漠涟深处的漫雪,在六月的阳光下,美得让人窒息。
因为四季如春的缘故,槐阳城的花常年不败,一季一季,新旧轮流,是以有花都之称。
当然,虽是四季如春,草木轮回更替的自然之道,槐阳城也是逃不过的。每值孟冬小雪时候,槐阳城的温度便会降下去,一直到季冬大寒时候,草木便会在这段时间孕育新芽零落旧装。草木败下去的时候,也是新生命葱郁的时候,以致槐阳从不曾出现北方的万里肃杀荒凉之色。
此刻,正值夏至,鹿角解,蜩始鸣,半夏生。六月雪,漫天漫地。
有人说,公子兮就像是这六月雪,雪白雪白的,风轻轻一吹便就会散去,脆弱的不堪轻触。
公子兮喜欢铃铛在风中吹荡的声音,所以槐阳城又好似一座铃城,从外城城墙开始,到兮王府,几乎每一户人家的屋檐阁落都四面系铃。如此,只要风轻轻一吹,满城都是悦耳的风铃声。起初,槐阳的百姓尚有异议,不过时间一长,便也觉习惯了。
近二十年来,天下人也便知晓,公子兮夜夜难眠,唯有听得那风吹铃动声。
公子兮自小身上便一直携带一对银铃,本是系在脖子上的,后来公子兮似是觉得不妥,便取下系在腰间。那对银铃从不离
身,佩戴在身上,走路的时候一步数响,远远地便能知晓公子兮的去处。
有人说,那对银铃是长公子云清赠予他的,是以,他才会爱不释手。又因为,长公子常年不在身边,为解相似,公子兮只好要求槐阳城都系上铃铛,如此,只要风一吹,公子兮便是能想起长公子的好,也便就安心了。
是夜,凉如水。
虚子棠打着萤火虫装罐的灯笼,独自走在幽径上,思量着这些年从外人口中听来的关于云纵兮的一切。然而,传来传去不过是一些凡人都能看得到的有关公子兮的喜好与才艺。
那些不过是表象,公子兮在世人心中无疑是完美的。但是,真正的公子兮却不是如此。
想到此处,子棠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冷冷的笑。她陡然将手中的灯笼扔到了一边,任由里面的萤火虫盈盈飞出、逃离。望着那些飞去的萤火虫,子棠缓缓矮下身去,最后坐在了青石板上。她双手抱膝,把脸埋在膝盖上。
天空里没有一粒星,夜仿似泼了墨,唯有方才逃生去的萤火虫闪现着荧荧的绿光。那些萤火虫是纵兮叫人给她抓的,说是见着她一个人在子衿苑寂寞,便找些乐子给她。
自七年前,宁梧去世后,子棠便是留在了兮王府,改名子衿。来时两人,去时相离各天涯。子棠是恨纵兮,她一直认为是纵兮害死了,若不是为了看纵兮的容貌,宁梧便不会来槐阳,那他也不会被荀漠一掌打死。
那一日,宁梧本就身中剧毒,加上荀漠的一掌,便是油尽灯枯了,到兮王府不足一个时辰便走了。当然,子棠更是恨荀漠。
也许是公子兮觉得愧对子棠,是以给予子棠不一般的待遇,事事都较为关心,诸事都为她安排妥当,即使每次他去子衿苑都是不受待见的,纵兮也总是以笑相迎,不见有一丝怒意。
世人都知道,公子兮是不喜欢女色的,是以,公子兮府上至今还不曾有女主人,若真要算,也只有子棠了。
子棠白日里待在子衿苑,从不出来,唯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出来走动。公子兮说,子棠的身份,不宜出去抛头露脸。想来也对,她与子茉乃是孪生姊妹,怕是被人看见,又给子茉惹来杀身之祸。
子棠一个人待在子衿苑,没有丫头服侍,事事都由纵兮或是荀漠亲自操劳。下人们送饭也只是止步
于苑外,适时子棠前去亲取。于那些下人们看了,私下里都为子棠心疼,一个小女孩,一幽禁便是近十年。不过又是庆幸的,至少这个女孩子终究没有近得了公子兮的身,公子兮还是属于天下人的。
殊不知,子棠乃是自由的,只是不想白日里出来看见荀漠与纵兮,撞见了眼疼心疼,又要杀人的从冲动,无奈又不得得手。如此,相见不如不见。
自宁梧去世,紧接着传来弗沧父王去世,假子棠被遴选为息华司巫,从此不得踏出星神殿半步的消息,子棠便似一下子变了个人。伶俐活泼的她,一下子失去了生气,从此不再与人说话。
不过,说也奇怪。平日里,因着子棠不爱说话,下人们都不敢进子衿苑,甚至连纵兮近她的院子都是不受待见的。可是,子棠却与兮王府总管的孙女——秋韵感情好。
秋韵是个温柔如水一般的女子,生得貌美,性子又好,任谁见了都喜欢。她是公良杞的干女儿,自小跟着公良杞,学得满腹诗书。而公良杞又是公子兮的先生,是以,秋韵在兮王府虽算不上是主子,说句话也是有分量的。
外人只当是子棠性子不好,得了公子兮的照顾还卖乖,是个不知好歹的女子。而唯有秋韵知道,子棠还是原来那个懂事热情的子棠,只是因着她不喜欢纵兮与荀漠,是以才有清冷的态度。
子棠与秋韵在一起的时候,有说有笑,整个人都能放出光来,尤其是那双犹如琉璃一般的眸子,看久了,便会令人闪了神。也许子棠与兮王府的其他奴婢相比,其姿色比不过她们,但是,子棠依旧的容貌依旧是美的,清丽脱俗,不似那些奴婢的妩媚艳丽。
这也许才是公子兮待她不同的真正之处。
如今,所有的热闹都散去,子棠一人独步在青石板铺成的幽径上,不禁有些失落了。虽说宁梧不是与怀若一般的亲兄长,两人的感情也是不可比拟的。突然的离去,即使再过八年,怕是子棠心里的失落也挥之不去。还有弗沧的怀若,连子茉都离开了,那么怀若又是一个人了。怀濬为国主,怀若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子茉一个人呆在那种阴冷不见天日的地方肯定是害怕的,害怕的时候没有人抱着她了。
这些都是子棠忧心,可是身在他乡,又不可随意走动,一切都很无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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