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顺着白夜行的目光看去,果然见秦采薇的妈妈程莹站在门口,一言一行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没有半点受过威胁或者受过伤害的痕迹,她甚至很茫然地看着他们吵得很凶,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来劝说。显然秦家母女碰面后还没有沟通,恼羞成怒的秦采薇只顾拽着白夜行兴师问罪了。
秦采薇弄得是怎么回事了,怒极反笑:“白少爷还真是和我这妹妹天生一对,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弄出那种威胁讯号给我,送来我妈妈的手指和婚戒,血淋淋的,不就是想让我退赛吗?下三滥的手段!现在来装无辜了?”
白夜行的神色却忽然玩味起来,反问道:“有人送一件纪念品给姐姐,作为时尚庆典的祝贺,怎么姐姐一激动居然退了赛,之后又大闹现场指名道姓地要我来负责呢?我也是一路困惑到现在啊!”
接着,白夜行正色,与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昱鸣和顾景臣正面对上,眼中的光暗沉且充满震慑:“秦家大小姐收到礼物,哪怕是一场格调低劣的恶作剧,礼物只是礼物,恶作剧只是恶作剧,闹一闹也就过去了,怎么反而将所有罪名推到我的头上,不依不饶地追究到底了呢?这是不是秦家对白家一贯的默许态度?程伯母明明安然无恙,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怎么秦家大小姐一见到恶作剧的道具,会认定我一定就是魔鬼,百分之百会做出杀人绑架的事情?还是说,秦家对白家一直怀有敌意,认为我们白家永远也只是地痞流氓土匪,迟早会做伤害你们秦家的事?这种认知,可真是让我的心头一震啊!秦伯父。”
做了恶事,反而倒打一耙,这赤果果的强盗逻辑,白夜行运用得炉火纯青,从逻辑思维上来说,简宁居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恶作剧的小事被放大为恐怖事件,的确小题大做防范之心太重。
简宁忽然明白白夜行的所做所为并非为了与她的协议,而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兴师问罪——白家对秦家的不满,必得以兴师问罪的方式来表达,自古以来两国交战帮派纷争,先动手的一方总要占据道德制高点,清君侧斩奸臣上海滩争地盘种种无一幸免。
秦昱鸣被问住,似乎震惊于白夜行的逻辑。在秦家的地盘上,顾景臣不会越权说话,只等秦家一家之主来解释。
秦昱鸣在与白夜行对视数秒后,缓缓对白夜行道:“白少爷的情绪有点激动,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
白夜行挑起眉头,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当然,我们白家和秦伯父都是讲道理的人。”
既然是秦家家长做主,便应该是私人谈话,秦采薇和顾景臣都不能跟上去。等到白夜行和秦昱鸣去了书房,留下的简宁便格外引人注意,仿佛她也是谈判的一方,被白夜行抛下后忽然就势单力薄地供人瞻仰,就算她姓秦,她也未必是秦家阵营的人。
“小薇,怎么回事啊这是?”程莹在见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纠葛后,走上前来问道。
虽然简宁一句话也没说,秦采薇却在瞥见她的无辜脸色时气得抓狂,再听到程莹的询问,更是一头恼火,谁也不搭理地冲上了楼。
顾景臣和秦采薇还没正式结婚,也算局外人,再热心也不能太过,却也不可以漠不关心。毕竟要做秦家的女婿了,秦采薇赌气不回答,他便充当起了解说的人,告诉了程莹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也不可以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简宁身上,只能如秦家的其他人一样与简宁保持远远的距离,连多看一眼也没有。
秦宗宝在学校有活动,今天没回来,秦老太太外出会友,也没有惊动她。总之,晚上十点钟,没有一个人理会站在院子里的简宁,她索性装作落寞,踱步去了秦家的紫藤长廊,会一会快开败的紫藤花。
入了夏,长廊里夜风舒爽,空气清新,如果没有琐事缠身,她可以在这里坐上一整天。
在白夜行和秦昱鸣进了书房后大概一刻钟,简宁的手机忽然响了,在安静的长廊里响起音乐声本就会吓一跳,而当看到来电显示时,简宁就更觉得奇怪——白夜行。
“喂?”她接通,迟疑着轻声道。
白夜行没有回应她,电话里传来的只有秦昱鸣的声音:“……秦家和白家从几十年前起便有深厚交情,这一点白老爷子很清楚,我们两家定下的儿女婚约也是证据,连顾家也不如我们亲厚。因此,我不觉得秦家和白家之间有误会,或者是我那个大女儿小薇和你之间有什么误会,让白少爷对秦家有这么大的成见。”
简宁站在长廊里屏住呼吸,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忽然明白了,白夜行不是不小心拨通了她的电话,他一贯奸诈,肯定是故意让她偷听他和秦昱鸣的谈话,为了连她也不清楚的某种意图。
简宁当然想听,她才不会傻到挂断,她想看看两个奸诈小人会谈及什么买卖。秦昱鸣这只老狐狸已经开始卖弄交情,恐怕还有更多的秘密会暴露。
简宁听到白夜行笑了,声音比秦昱鸣要清晰点:“我知道秦伯伯的诚意,我和采薇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时刻都记得秦家的恩情,因为秦家的帮助,我们白家在对付简家上痛快极了。采薇的点子一向很足,我很欣赏,挑唆一个军中遗孤去讨好简家,做了简家的女婿,再来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狗血故事,简家人就毁得差不多了。上次沈佩佩的事故也有采薇的功劳,正因为如此,我们白家才能这么快光明正大地重回c市,这些都是我们两家友好的证据,我当然不会忘记。只是很多事一码归一码,现在我想问问秦伯伯,‘赫拉之眼’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所收集到的证据和您所说的不一样,二十年前地下拍卖行拍走‘赫拉之眼’的到底是谁?”
简宁在电话这头听得头皮发麻瞳孔睁大,她知道会听到很多秘密,却没想到那么多龌龊肮脏事会发生在太阳底下,多少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暗中勾结,她连恨其实也没有恨对了方向。
妈妈在去世前一天见到“赫拉之眼”,曾惊讶原来是秦家出卖了爷爷,让简家被迫迁往s市。傅天泽死前曾告诉她,他不过是受人挑唆,暗中驱使他的是c市秦家,她一旦获悉真相将会永远陷入痛苦之中。
一切的谜题都得到了验证,即便这个真相来得很迟,也让简宁浑身颤抖,可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只是胸膛里一股无名之火乱窜,极度需要找到爆发的出口。
原来秦采薇与白夜行并非初相识,原来秦家与白家的勾结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原来简家的血海深仇结得这样浩瀚,她几乎要去想简家到底何德何能遭此横祸!
刚刚白夜行问出了‘赫拉之眼’的事,等于将她供了出去,只有她知道‘赫拉之眼’的来历,秦昱鸣也最清楚事情的经过,知道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么,在秦昱鸣的眼里,她“秦莫苒”成了什么人?
白夜行果然没有道理可言,什么靶场协议什么密切合作,他从来都不放在眼里,他前脚刚与秦采薇闹翻,后脚又将她拖下水,让秦昱鸣淹死她。
简宁本应该在这时候挂断电话,因为白夜行与她的盟友关系已经断裂,可她偏偏不肯松手,白夜行既然要这么玩,希望她继续听下去,肯定有他的花招,反正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就看看事态如何发展,是死是生都已经没什么可怕。
“关于此事,我一直觉得歉疚。‘赫拉之眼’的确由简家拍下,二十年前你父亲来找我时,我也的确一无所知,地下拍卖的交易往往做得隐秘,直到几年后我才知道是简家所为,那时也不好明说,毕竟秦家和简家也是多年的交情。”秦昱鸣的回答绕了很大的圈子,却没有给秦家惹上任何一点过错,全是冠冕堂皇的好交情。
“但最后我也给白家提供了线索,只能说是简家无心之过,也不算是故意为之,至于后来的恩怨,我也都见证了,造化弄人啊。现在‘赫拉之眼’落在我们秦家的手里,却没有提前和白家说一声,让白家在遗失了家传宝贝的时候费劲了心思,也是我们秦家的不对。如果白少爷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尽力补偿。”
如果不是偷听,简宁一定想不到秦昱鸣有一天会这样谄媚地面对一个晚辈,这种善意的委曲求全的态度,让人终身难忘。
秦昱鸣以这样含糊的口吻摆脱了“赫拉之眼”的责任,白夜行显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但他心里都是分寸,似乎不打算追究,而是和秦家握手言和:“早说开就好了,也不会有这么多不必要的误会,差点弄得没法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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