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他已走至长林巷尾的迎宾楼下,正要举步跨入楼内,眼皮突然一跳,心中警兆忽现。
在街道的对面,一个身材曼妙的动人少女正凝望过来。眼神清澈如水,脸上巧笑嫣然,一袭绛红色的锦裘在风雪中倍感鲜艳夺目。手中撑著一柄精致的小雨伞,飘浮而过的雪花在她身旁翩翩起舞,构成一幅令人惊叹的美丽风景。
“杨四?智者杨四?”
那少女香唇微启开口询问,音调出奇的温柔动听,宛如在耳边喃喃低语。
杨四心中一震。他倒不是震惊于那少女一口道破自己的身份来历,而是震惊于那少女异乎寻常的武功。他与那少女隔著一条宽达五六丈的街道,兼且现在风雪交加,但是那少女送过来的语音又低又温柔,却偏偏无比清晰,全然不受相互间的距离影响,由此可以判断此女的武功已晋入绝顶高手境界,足以与武林各大派的顶尖人物相抗衡。然则,从她的身形外貌上看去,此女年龄绝不会超过二十岁,正当妙龄。
杨四的大脑迅速地开始转动,搜索记忆中的少女高手。可是无论他如何搜肠刮肚,还是想不出哪个武林门派中有这麽一号人物。
如这等绝顶高手决不会凭空冒起,除非是某个名门大派为了某种需要而故意雪藏起来的秘密武器。但是,如果这个推断成为现实的话,这个门派在这个敏感时刻将这个一直被雪藏的少女高手派遣到襄阳来,其背後的动机就非常值得推敲了。
杨四在心中隐隐有一个预感,因为这个少女的出现,原本就已陷入风暴中心的襄阳将变得更加复杂。这个少女,是一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变数,整个局势将因洛uo而改变……
那麽,她究竟是谁呢?
杨四怀著一种忐忑的心情,向著那少女微一点头,道:“我正是杨四。请恕杨某眼拙,敢问姑娘出自何人门下?”
那少女微微一笑,并不回答杨四,反而轻笑道:“久闻先生智计天下无双,今日得见高颜,甚慰平生。只不知贱妾能否有那个荣幸可以请先生一同饮茶赏雪呢?”说毕,向杨四招一招手,也不管杨四答不答应便率先转身离去。
如果是鹰刀这个贱人碰到有美少女邀约他共同赏雪这种美妙至极的好事,一定会毫无廉耻地问一声“饮茶赏雪?不饮茶,饮酒行不行?酒後再顺便唱一唱小曲,乱一乱xing……”,然後就流著口水,屁颠屁颠地跟在美女的後走了,天塌下来也不会去理。
杨四当然与鹰刀这个色中恶鬼不同,他决不会白痴到随意跟著一个素未蒙面、不知对方底细的人到处乱走。天下间要取他性命而後快的人实在太多,如果那样做的话,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用。
然而,就在杨四踌躇难决之时,那少女的一句话彻底打动了他的心:“先生是否知道,蒙彩衣八百战士潜伏在襄阳左近,意图对襄阳温家不轨呢?”
那少女回过头来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恰好有一朵雪花飘落在杨四的鼻端,寒意彻骨,使得杨四不由自主地心中一紧。
那少女接著笑道:“我的名字叫南宫渐雪,淮阴南宫的南宫。”
她笑起来时,黛眉如柳,眼如弯月。一刹那间,连天地也因了她的轻轻一笑而失去颜色。
第五卷 雪满弓刀 第十八章 割鹿玄典
在寒冷的冬天饮上一杯热茶,坐看窗外雪花飞舞,美景如画,无疑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茶已上。对面的南宫渐雪美人如玉,笑颜如花。
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杯是景德镇官窑出产的蓝釉白瓷。碧绿的茶叶一片片地在水中缓缓舒展、浮沉,馥郁清新的茶香扑鼻而来,沁人肺腑。
饮茶的处所是襄阳咱u@处名唤“庐隐”的茶肆。这间庐隐茶肆看来似乎极为简陋,只是一间结构简单、占地不广、二进二出的草堂,但是草堂前却有一座范围颇大的梅园。杨四在刚跨进庐隐时,心中便是一动:“在这咱ux市中,居然花巨资构建一座毫无经济价值的梅园,这庐隐茶肆的主人其情趣固然高雅,卓然不凡,但是他果真只是一个简单的茶肆主人吗?如果纯粹卖茶来维持生计,五十年也收不回本钱罢?”
不管杨四在心中如何猜想,但在这大雪不歇之时,皑皑白雪覆盖在草堂瓦顶,堂前无数朵腊雪寒梅争奇夺艳,在风雪中挺拔勃发,的确颇有一番情趣,令人有飘然出世之感。坐在这等草堂中饮茶赏雪,实在无法去理会尘世中的烦嚣俗事,足可清心寡欲修身养性。
然则,这世间能懂得这一份真趣的人何其少也?偌大一个草堂中除了杨四和南宫渐雪外,竟无一人。红尘俗世,人人皆洛uW利二字熙来攘往营营碌碌,又有谁愿意在这风雪中听梅?
杨四胖胖的手指默默感受着茶水的温暖,口中低声叹道:“且不论这间庐隐的主人建此茶肆是何居心,但坐在此间,手握一杯热茶,远观窗外红尘十丈风云变幻,不由得尘心顿去啊……”
南宫渐雪微微一笑,道:“先生果然高明,一眼便瞧破此间庐隐不是一座简单的茶肆。实不相瞒,这间茶肆乃是我南宫家的产业。”
堂堂江北八阀之一,以贩运私盐获取暴利富可敌国的淮阴南宫世家居然会在襄阳设立一座无法盈利的茶肆,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一定无人肯相信。然而,杨四听了却没有露出半丝惊异之色,只是淡淡道:“茶肆乃贩夫走卒歇息时海阔天空的最佳处所,贵阀于襄阳咱u'立此间庐隐,想来是用来搜集情报所用。但是,这间庐隐的布置情趣高雅,一般走卒一见便会望而却步,又焉敢靠近庐隐半步?实在是有些失策啊!”
南宫渐雪笑道:“这倒不是失策,而是负责这间庐隐的坚叔素有洁癖,不喜与生人结交,故而宁愿多费资金另派人手去搜集情报,也不愿凡夫俗子叨扰他的清净。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们可以有这么一个清雅之地,可以不受他人打扰地好好聊上几句。”
杨四举杯喝了口茶,口中讥刺道:“既然庐隐主人是贵阀设立在襄阳的情报机构的主管,却只顾自己闲云野鹤逍遥自在,而不亲自参与情报搜集工作,这是否说明了南宫阀主在任人上的失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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