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狗眼里不见了主人,开始惊恐了。发出不耐烦的呻吟声。人群一阵骚动,胆小的孩子往娘的怀里扑。花狗后腿也离了地,卷起的尾巴像花一样散落一地。可是,狗却不挣扎了。
咦,怪狗!有人唏嘘着。“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种狗,死到临头了还不叫。”
村里人屏住了呼吸,一边望望老墙那边的咱四大爷铁蛋;一边看看花狗。墙那边咱四大爷憋足了劲拉,涨得脸上通红;花狗吊在墙上丝毫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花狗没死,牛娃看出来了。花狗用杨柳般柔韧的尾巴,伸直了支撑着地面,支撑自己最后一丝气儿。狗是土命,只要沾点土儿,命就不绝。牛娃见咱四大爷不再舍得用力,便突然喊着冲过去要抢绳子。牛娃向咱四大爷一头撞去,咱四大爷冷不防手中的绳子撒手,花狗四足落地。花狗原地打了个滚,汪汪叫了两声冲出人群。人们一下闪开来,没有哪个敢拦,怕狗急咬人。花狗没跑多远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打了个滚爬起来又跑。村里人眼见花狗跑,骇得白了脸。狗跑得不知去向了,牛娃望着人群咯咯地怪笑:“汪汪汪——”学着狗叫,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在地上打起了滚。人群围住牛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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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咱四大爷之五(3)
“哎哟,了不得啦!狗魂附体,狗魂附体!”
牛娃娘冲上去抱牛娃,牛娃认不出娘了,像疯狗一样乱咬乱抓。咬得牛娃娘手上鲜血直流。牛娃娘将牛娃抱回去便不省人事了。村里人说的狗魂附体就是狂犬病。牛娃娘先是找了几个棒劳力来,把牛娃装在麻袋里用棍子痛打。牛娃在麻袋里面汪汪地学狗叫。等不叫了,牛娃娘打开麻袋,牛娃已昏死过去了。牛娃娘连忙请医生,医生说:“是狂犬病,没救了!是不是被狗咬了?狗呢?赶紧把狗打死了深埋。要不传染开了不得了。”
牛娃在娘怀里叫了几天,最后死在娘怀里。牛娃娘一声长嚎抱着牛娃去找咱四大爷。
“铁蛋,你赔我儿子,你赔我儿子!”
村里人听着那声音像狼嚎一般。有人便到咱四大爷家劝牛娃娘。牛娃娘哭着哭着倒在咱四大爷炕上,那哭声也变成了狗叫。村里吓得一轰而散,说牛娃娘也狗魂附体了。是牛娃死后狗魂上娘身上了。咱四大爷没有跑,他不舍得丢了那女人。
从此,他尽力尽心地按着医生的要求,给她灌药喂汤。村里人都说铁蛋一辈子没疼过女人,有了个女人却只会学狗叫。铁蛋真是养狗的命。牛娃娘在咱四大爷家叫了几天,咱四大爷也一连几天没出过门。一天,牛娃娘突然不叫了,村里人知道女人死了。有人对贾兴安说,你还不去帮咱四大爷把牛娃娘收殓了。贾兴安说,要去你们去,俺丢不起那人。喜槐才走多久,她就和铁蛋搞上了。
后来,是咱四大爷为牛娃娘发的丧,说好歹也算有过女人了。
二十九 咱四大爷端炮楼(1)
贾寨人盼的大雨终于来了。
雨下得好,扯天扯地的。连着下了几天雨,村里人就受不了了,平原地带就是这样,不下雨要旱,村里人操心,下多了要涝,村里人还是操心。下了几天雨就沟满壕平的了,河里开始涨水,河里涨水寨沟里自然也涨水,然后水漫过寨沟进了村。水在各家各户的门口徘徊。在低洼处的人家,水开始进屋,水进屋就用脸盆往外泼。于是,各家各户便响起了泼水声。雨停了,可水还在涨。女人一边泼着家里的水,一边骂着说,赶明天晴了咱盖楼,水进了屋咱上二楼住。男人说,只有日本鬼子才有本事住楼,还不用自己盖。男人说着抬头向炮楼方向望了一眼。
“哎哟!”
男人这一望可不得了,不由叫了出来。炮楼四周一片汪洋,炮楼淹没在汪洋大海之中。炮楼变成船,像汪洋中的一条船,在风雨飘摇中颤抖。原来那三层的炮楼立在那里显得极为高大雄壮,现在淹得还剩两层;原来炮楼离家很近,现在好像飘走了,变远了。男人扔掉泼水的盆,光着脚噼里啪啦蹚水跑出院门,喊:
“炮楼淹了,炮楼淹了!”
喊声充满了激情。村里人听到喊声激动地从家里跑出来来到村头。
“哇——”
人们嘴里不由发着感慨。
“真淹了,真淹了。”
“迟早要淹,咱三大爷早就给小日本看好风水了。”
“那地方哪是人住的,荒郊野地的。”
人们站在村口望着炮楼,半天也没发现炮楼上有动静,连站岗的也没见了。平常不管啥时候都有鬼子在炮楼上晃悠的。
“鬼子不会都被淹死了吧。”
“不可能,你被淹死了,鬼子也淹不死。人家那炮楼是三层。”
“那会不会饿死了。”
“更不可能,你被饿死鬼子也饿不死,炮楼里的粮食够吃半年的。”
“那咋回事,咋没动静了呢?”
有人喊贾文清去看看,看看鬼子咋没动静了。咱三大爷不想去,嫌水太深。村里人说,怕什么,你会水,又不让你走路过去,走路过去还要拐弯,你可以凫水过去,操直路。咱三大爷嘴里说着不去,却把衣服脱了。人们看着咱三大爷向炮楼走去,从路东向路西咱三大爷走得太费劲。那路被水淹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路只露出一条黑线,就像老天爷尿了尿不小心遗下的裤腰带。咱三大爷过了路,水开始有齐腰深了,咱三大爷是游着进炮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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