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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第1页)

他最应该打的电话只有一个,那就是赵德良。但是,他并没有给赵德良打电话,只是发了一条问候短信。短信刚刚发出,赵德良的电话打回来了。赵德良去了北京,一来是回家,二来,可能有些事情要办。此次和赵德良进京的,是江南省的一帮企业家,估计又是有什么项目,需要去北京活动。赵德良这个省委书记,当得和别人有些不同,两年多时间里,政府口的事,他一直放手让政府有关人士去管,他基本不插手。除非有些事,按照惯例是要上常委会的,他才会在会上表态,会上确定的事,他也不会督促,如果有人问起,他会说,这是政府的事,你去找陈省长。只有关系到全省发展大计,又确实需要他出面的,他才会出一下面。

唐小舟接起电话,赵德良问,小舟,你和仁纲同志在一起吗?

唐小舟说,没有。

赵德良立即问,你没有去陵峒?

唐小舟不好说自己已经回来了,只是说,我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因为家里的事没有处理好,我晚去了几天,他们已经下到矿山去了。我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单独活动比较好,就没有一起活动,只是和池主任见了一面。

赵德良问,你跑的情况怎么样?

唐小舟说,民间的说法和官方的说法,完全不同。可是,民间说法又很难找到证据证明。在当地,我们是外来者,口音不同,人家一下就可以听出来。我们这样调查,恐怕很难查到什么,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运用当记者时认识的一些关系。我让这些关系下去摸情况,估计还要过几天才会有更进一步的消息。

赵德良没有多说,挂断了电话。

唐小舟便想,赵德良为什么单单问起此事?是因为特别关心,还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作为省委书记,需要他操心关心的事太多,每一件都是大事。一起矿难虽说也是大事,关乎吏治,也关乎民生,省委书记特别关心,是自然的。问题是,他已经派了几个人下去,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没有必要身在北京,还关心陵峒吧。那也就是说,应该是某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说了什么?说唐小舟已经离开陵峒?有可能,似乎又不太像,这事的分量太轻。他谈话的重点,似乎在池仁纲,而不在别的,甚至不在矿难。

唐小舟突然想到,池仁纲领头下去,到底是赵德良点的名,还是余丹鸿决定的?如果是余丹鸿决定,和赵德良钦点,意义是完全不一样吧。再联想到最近几次赵德良进京,总是把池仁纲带在身边,江南官场已经有了说法,池仁纲将代替余丹鸿担任秘书长。余丹鸿如果听说此事,会抱什么态度?乐见其成,还是对池仁纲产生怀疑?这恐怕取决于池仁纲靠近赵德良,到底是余丹鸿等人授意,还是他的个人行为。

上次,办公厅突然查小金库,与这次池仁纲率组下去调查,有没有联系?难道说,余丹鸿已经认定池仁纲投敌叛变,暗中想办法整他?果真如此,池仁纲岂不是会栽在他曾经的同盟军手里?

孔思勤确实不太会做菜,不过,毕竟是家常饭,也不算难吃。在外面餐馆吃得太多了,偶尔吃一次家常菜,别有一番风味。这种家的味道,让唐小舟的心中一软,想到女儿和老人在一起,而老人中,还有一个住在医院里呢。这个长假,倒是闲了,应该回去陪老人和女儿住几天。

吃过饭,孔思勤收了碗,回到客厅,坐在他的身边。他还在回复短信,她便看电视。

唐小舟一边输入短信,一边问,你对池仁纲了解吗?

政研室是一个很特殊的部门,名义上属于省委的组成机关,职责是为省委的决策当参谋。政研室是个正厅级机构,但政研室主任,又挂副秘书长衔,而省委秘书长,同时也是政研室的直接上司,这就使得政研室和办公厅,有些近亲的感觉,两个机构的来往,十分密切。两个机构的人事,也通常实现互通,尤其是省委组织大型文稿写作的时候,这两个机构,通常都会派出精兵强将。

孔思勤转过头来看着他,显然,她在判断这话背后的含义。不一会儿,她理解了,说,最近有好多关于他的传说。

唐小舟问,都说些什么?

孔思勤说,据说他有个侄女嫁得很好,侄女婿是某个首长的秘书。这个秘书侄女婿找过赵书记,希望能够培养一下他。

唐小舟暗想,这话传的,什么侄女婿?只不过是房下侄儿,还不知出没有出五服,更不是某首长的秘书,只不过是秘书班子成员而已。他不会揭穿此事,问,还有什么?

孔思勤说,据说,他马上就要当秘书长了。

唐小舟故作惊讶,说,他当秘书长?那余去哪里?

孔思勤显得有些讶异,说,你没有听说吗?余去人大。最近一段时间,厅里很多人往池那里跑,池里的家里,晚晚都是高朋满座,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有些人急于站队,往池仁纲家里跑,他听说了。别说是那些不知真相的人,就算是唐小舟本人,也曾多次考虑,是否应该到他那里去坐一坐。毕竟,上次在列车上,池仁纲暗示过此事。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这个队,暂时不站的好。余丹鸿去人大这件事,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细想一想,余丹鸿这个职位也尴尬,省委常委,怎么安排?秘书长他已经当了好多年,跟了三任省委书记。可是,这三任省委书记中,除了第一任,后面两任,他都没有把秘书长这个角色当好,和两任书记,都尿不到一壶。据说,早在袁百鸣时代,就曾想换掉他,可袁百鸣始终未能很好地控制权力,想换也换不了。赵德良来了三年,江南省的政局已经稳了,若想把余丹鸿换掉,时机已经成熟。

换或者不换一个人,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换掉这个人之后,你怎么安排他?有些人想当然,觉得换掉一个不喜欢的人很简单,撤他的职或者让他退休。官场为什么只能升不能降?就因为这件事太不简单了,稍有不慎,可能引起巨大的后果。既然不能降,那就升吧。问题是,你连现在的职务都不想给他,还能容忍他获得更高的职务?怎样安排余丹鸿,确实是摆在赵德良面前的一个大难题。给他安排一个副省长?不可能。余丹鸿是省委常委,副省长中,只有一个常务副省长是省委常委,这个位置,赵德良肯定不会给他。给个普通的副省长,他肯定不愿意。从某种意义上说,如果唐小舟是赵德良,他甚至连个普通副省长都不愿给这种人。副省长是个实职,虽说只是副职,权力还是蛮大的。既然不能撤职又不能降职,就只剩下一个办法,边缘化。老祖宗在这方面很有手段,使一个人边缘化的最好办法,就是明升暗降。在级别和职务上将你升半级,职权却削弱了。能够边缘化余丹鸿的职位并不少,问题在于,余丹鸿毕竟不是普通干部,并不是赵德良想怎么安排就能怎么安排。最终怎么处理此事,对于赵德良的政治智慧,是一大考验。

想一想,官场还真是可悲,若说当秘书长,余丹鸿还真是非常适合,除了余丹鸿,唐小舟仔细想过,整个江南省官场,想不出一个人递补的。可是,就因为这个职务的忠诚度要求太高,余丹鸿又不肯放下几任秘书长的架子,去屈就某一位省委书记。余丹鸿难道真的不肯屈就?毕竟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嘛,身在官场,谁不懂这个道理?问题在于,他不能低这个头。早在很多年前,他已经排过队了,就像池仁纲以前排在余丹鸿后面,现在往赵德良身边挤,会被那条线看成叛徒一样,余丹鸿只要稍稍有点动作。得到的或许只是一个人,失去的却会是整个官场。

唐小舟说,这是真的了?赵书记这次点名让他当调查组的组长,难道是准备提他?

孔思勤说,我听说是余指名让他去的吧。

唐小舟说,余指名让他去的?我以为是赵书记点的。难道说,我去,也是余指名的?

孔思勤摆了摆头,说,这倒不是。我听说,赵书记和余商量这件事,余提名由池牵头。赵书记同意了,并且说让你也下去看看。

唐小舟突然替池仁纲担心起来。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池仁纲此行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余丹鸿的掌握之中吧?余丹鸿是江南省著名的官场老油条,一些官场手段,玩得比谁都圆熟。他如果不想去政协,那就一定要想办法让池仁纲当不成秘书长。

唐小舟问孔思勤,上次查小金库,结果怎么样?

孔思勤说,能查出什么?所有的处室都一样,好像不了了之。

唐小舟再问,只办公厅查了?政研室那边查了没有?

孔思勤说,两边都查了。

按说,池仁纲也不是官场上的新手,能够当到政研室主任,肯定不是普通角色。余丹鸿玩这点小把戏,怎么就把他给蒙住了?是不是他觉得事情已经定盘,不会有变数,因此得意忘形?得意忘形,是官场大忌,任何时候,都要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丝毫大意都不行,这是自己一定要牢记的官场法则。

聊过这个话题,唐小舟又想起上次她提到温瑞隆去找陈运达的事,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孔思勤说,这事只是凑巧,有一天,我去省府那边找个人,到了以后,才接到他的电话,临时有点事,要晚一点回来。我也懒得两头跑,就在院子等他。可他办事不顺利,回来的时间一拖再拖。老坐在一个地方也不好,我就站起来到处走走。结果,走到了那片别墅区,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就在那里欣赏那些别墅,一边想,都不知有些什么人往这里跑。你别说,我还真看到一些人来人往,其中就看到温瑞隆。他的车停在外面,他一个人进去了,手里提着一个包。他下车后,那辆车就开走了,大概是不想有人看到他的车停在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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