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国,白头山下,田山县城,路人陆续被县衙门墙下的缉拿告示吸引上前,交头接耳。
那被缉拿者名曰李三脚,除光秃秃的脑袋外,其貌不扬,却号称天下第一大盗,在此前未曾有人见过其真实面貌,今不知为何竟叫一山野地方的县衙给描像出来。但突来的秋雨杀了围观之人个措手不及,浇灭了那点刚燃起的猎奇心,纷纷抱头鼠窜。只片刻间,那原本熙熙攘攘的县衙大街便冷清下来,只余个腿脚较慢的背影,在淅淅沥沥中狼狈远离。
然而这时,此城中的另一条街道,却仍热闹非凡,人群依然围在小河边集市旁一块空地不肯散去。他们吆喝起哄,不住朝着一躲在杂货摊后,正喘着大气的小男孩指手画脚。那小男孩一脸稚气,年岁不过十二三,却要将一个年长几岁的霓发少年护在身后。摊位对面还站有五人,年岁也不大,皆是十七八的少年郎。
当中四个少年郎双手撑膝,显喘得不能再上前,那小男孩才顺了口气息,与身后霓发少年轻声话道:“若男,一直被追下去不是个事,等会我先缠住这群王八蛋,你跑去那破庙等我。”
那被唤作“若男”的霓发少年也顺了顺急促地呼吸,轻轻“哼”了声,道:“你这小身板如何缠住人家,等会若叫打死了,我可不会出银子替你买棺材!”
那小男孩翻了个白眼,道:“嘁,还真会在乎那几个棺材钱,我若真为你而死,怕你不要哭得死去活来。”
若男道:“哟呵,你倒是敢说,为我而死?如今弄得这般狼狈为何,还不是你小子手笨,才叫人识破了?可千万别说是我教的,真丢不起这人!”
那小男孩瞥了眼一旁被掀翻了的“赌番摊”,呵呵笑道:“我手笨?怕是你没承想,我用的手法是‘扒’,那几个王八蛋为何搜我衣袖?”
这赌番摊是虞国街头市井最常见的博彩小摊,看着赌起容易,就是在摊番桌上放大堆铜钱或磨好的小陶片,充作‘摊子’,从中揸出一小堆,用碗盅盖上后,便分为‘一、二、三、四’四个点任人猜买。
开摊时,待揭去碗盅,用一根小竹竿将那一小堆摊子拨开,然后逐四个一堆,拨回到那一大堆里,看最后一堆剩余多少,猜中者便得采。(比如买一,最后一堆所剩余一粒,那便为中。)
但赌番摊能出千的手法却有好几种,光那小男孩熟练的就有三种之多,其一种‘分’,就是提前制作好一颗特制的摊子,外表看起来与普通摊子无甚差别,但可用摊竹的尖端将之一分为二,使一摊变为二摊,二摊变为三摊。
其二叫‘飞’,即手法比下注之人眨眼要快,从衣袖中飞速甩一摊子入摊堆中,以改变摊数。
其三是‘扒’,赌番摊的规矩是逐四个一堆扒的,但若是手快,便可将三个作一堆或五个作一堆,从而改变最后的摊数。
因此那小男孩只一说,若男便能明白,眉头蹙起,想来也觉着奇怪,先前那小男孩一直用得手法是“扒”,根本无需动用藏在衣袖中为‘飞’准备的摊子,却不知那几个少年郎为何突然要搜那小男孩衣袖?但既已被识破出千,那多想也是无用的,回道:“反正你就是被人家瞧出来了,说那些还有何用,倒不如想想如何脱身。”
那小男孩闻言暗自不服:“你倒真以为那几个混蛋能识破我手法?还不是有你这如花似玉的家伙站在旁边!别人就算不是歪打正着在我袖中搜出摊子,
难道就没有其它借口找事?”但那口中却道:“就按先前所说,我先缠住他们,你跑去那破庙等我,一会我便由那河道游回去,他们便不能再追了。”
若男急道:“这天时你还要下河?”
那小男孩道:“死不了,你还不知我水性好,唉”眼神一黯,摇了摇小脑袋,道:“上次要教你游水又不学,不然还用那么麻烦,出门时就叫你不要跟来”
若男倒并非不愿学,颇有难言之隐,闻言不免心烦,“哼”了一声,道:“你还来怨我?”
那小男孩道:“不是要怨你,你心里还没点数,当是一年前呐?“眼神一亮,道:”你如今愈发地就算是用那裹布缠紧胸口,人家那有心人还不是一眼便能看出”
若男眨了眨大眼,好一会才会意过来,瞥了眼自身那微微隆起的胸口,脸蛋一红,急道:“你个混蛋在瞎说什么!”
那小男孩嘴角一抽,心道:“要死了,怎会走神说起这些?”旋即改口道:“我说,我先缠住他们,你去那破庙里等我。”
若男道:“不是这话,你先前说什么!”
那小男孩装傻充楞,道:“没啊,就说这啊,什么都没说啊!”
若男气得直跺脚,咬着贝齿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不是偷看我!”
那小男孩哪会承认,不仅一年前初次见面时就已看出了若男是女扮男装,还经常要去溪边偷看人家洗澡,对那身材长势了然于胸。不敢再说,索性一步上前,指着对面那为首的少年,“呸”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道:“陈多儿,你个王八蛋就仰仗着那些狗腿子是罢,敢不敢出来单挑!”
陈多儿正气定神闲地在一旁观看,闻言眉头一蹙,身旁四人中便跳将出一人,那人尖脸猴腮,满脸麻子,他也回“呸”了一声,满脸不屑地笑道:“与你单挑?陈兄乃堂堂本县县令的公子,又岂会自降身份与你这小老千单挑!”身旁三人皆附和道:“说的是,就你个小老千也配!”他又继续道:“你就说是自个跳下河,还是等我们过去将你俩那出千的手砍去后,再将你俩扔下去!”
那小男孩“嗤”了声,朝陈多儿继续挑衅:“我还以为是个人物呢,原来只是个仗了势的废柴,看你那熊样,我便让你一只手又何妨。”将一只小手背负在身后,眼角眉梢尽是蔑意。
围观之人中有很多都曾在那赌番摊上输过钱,得悉那小男孩会出老千,自然心有不满,见此又是一阵嘘声起。那小男孩身形矮小且瘦削,陈多儿身形高大兼一身横肉,两相比对,高下立分,那小男孩却还敢作势要让人家一只手。
但他们看不清那小男孩身后,若男却能瞅见,这时她见那小男孩背负着的手正悄悄将一根木棍塞入那宽松的衣服中,嘴角抽了抽,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捡了根棍子?”
那小男孩轻轻“嘘”了声,道:“小声些,莫叫人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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