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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卒换了两盏亮的油灯,照过默不作声坐在官帽椅上的三位大人,轻松说笑,和地上艰难爬行的湿身,还有被堵住嘴施酷刑的血流声,一点点溃了白徵对自己全尸的执着,只要他父母无碍就好。
“草民?说。”白徵身子被冰水浸过,冰锥刺骨之痛,让他跪起异常艰难,何况身上还有一条淌水的棉褥,雪上加霜,压着他的脊骨无法直起,实在没辙,双臂撑地,弓着身子道:“寒夫子的尸身其实就藏在草民?院中的那棵槐树下,是草民?亲手埋的。
白徵年方十四,是寒山书?院最有潜骨的学生了,寒夫子当年找到他家中时,他正在田里跟着父母做农活,寒夫子给他父母上课,说清南祈不论男女皆有学堂,无需银两,他是家中独子,父母年迈执着,不愿他去学堂,家中收成?总是个问题,寒夫子每年就带着学生来帮着一起收成?,才换来次年他有学可上,初入学堂,他十一岁。
短短三载,他超了无数早早求学的学生,也成?了寒夫子得意门生,就等今岁秋闱,一举得名,前日他爹娘老?身成?积,不治身亡,他打理完父母的后事,在家中发现一封父母写给他的信,上头写:
‘当年,先帝在世,家中一贫如洗,穷的连锅都揭不开?,多亏苏御史和官员巡视这一带,自掏腰包给了家中几两银钱贴补,才有了现在的他们一家三口。’。
苏御史许不在乎小恩小惠,他们当百姓的,哪能不在乎,这点施舍,是他们可以活命的本钱,他看着这封遗信,是他父母合力写的歪歪扭扭字迹,不是他人伪造的,令他想起那日苏府被送上断头台,有人在他耳旁小声呢喃了句,“可惜苏府连个吊唁的人都没有。”
当下白徵心觉这话?哪里怪怪的,苏府犯错,连累九族被诛,怎会有人心疼苏府呢,那晚他看到父母遗信,才知?此话?当真,当即他写了信给寒夫子,说他不再去学堂,思?索再三,给自己在父母身旁立了墓,寒夫子冒着夜赶来劝阻,才给了他刺杀的机会。
苏府一事,苏府确实有错,若不去学堂,他能一门心思?为父母和恩人守墓,恰恰是去了学堂,他读书?习字,心中有一杆已经?倾斜的秤,苏府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可他是父母养的,没有苏御史,哪来的他父母,再者父母的话?怎能不信呢,是以他选择用?自己罢学为诱,杀了寒夫子,这样父母的话?他听了,他心中秤砣散去,也能心安理得的死去。
张清檐嗤笑一声,“白徵你上当了。”不仅她?,檀允珩和陆简昭也清楚了二人过来在马车上一直弄不明?白的问题,白徵读书?明?事理,明?知?苏府九族胡作非为,还要帮苏府杀掉寒夫子。
这下明?了,白徵父母受过苏翁恩惠,白徵看到那封信,又受了学识,明?事理,才有纠结,那么杀掉寒夫子而?后自杀,维了苏御史当年的滴水之恩,搅得朝廷不得安生,白徵心中那杆翘起的称上,也亲手杀死了自己,全给了父母的养育之恩。
天衣无缝的密谋,从一开?始就错了,苏御史在先皇在世期,官居六品,是跟着瑞亲王这个号称‘百姓心中的慈心人’过来巡抚,钱是先皇散的,是苏翁一家家给的,那是先皇唯一一个看起来算是明?智之举,给百姓一些银两,实际上是让百姓自生自灭,不吭声地收走了田地,拿来种专供给皇室所?食之物的。
那个藏匿于断头台人群中散话?的百姓是谁,白徵不知?道,在坐的三人更不知?道。
这桩案子牵着甚广,动摇了寒山书?院,非同小可,是一场有预谋的算成?。
百年难遇居清客,天下哪有几回合。
令元帝好不容易盼着陆侯归来,趁着今岁秋闱,来年春闱,将朝中奸佞一举拔起,革新推恩令,天下大和。
突如其来的寒夫子死讯,谁心中都沉着一口气,换个路数罢了,最沉痛的还是寒夫子好心被当作驴肝肺,没了命。
秋雨潇凉,丝丝浸心,刑部大牢外?,陆简昭撑伞揽着檀允珩肩急匆匆往外?走,身后跟着张清檐和刑部的官差,也加快步伐赶往白徵家中。
白徵住在城西偏郊,附近两三户人家,院中扁石铺着,还有一棵枯黄的槐树。
雨愈发大了,陆陆续续的官差搬开?扁石,轻轻把土铲开?,挖到寒夫子的脑袋时,众人合力将寒夫子抬回寒山书?院。
檀允珩和陆简昭未离去,则去了白徵父母的坟前,檀允珩手握着搭在木碑头上,静静一言,“凭心而?论,一对父母能让孩子这般作风,杀掉自己的夫子来减轻心中秤杆不倾斜之痛,这对父母的坟可以不在这儿了。”
陆简昭把伞递给她?檀允珩,冒着细雨去一旁捡了根湿木柴,把自己握过的地方送到她?跟前儿,道:“抽他们。”
白徵没有九族,就一家三口,父母入土为安,开?棺挫骨扬灰又如何,换不回寒夫子一命,但白徵想留全尸,不能够,天底下没既要还要的。
檀允珩眼前那根木柴,不长,有两个小小的分支,一支已经?折了没断开?,她?侧着视线上抬,先是陆简昭的衣襟,是她?昨晚抱着他睡的地方,很?暖和,再往上是昨晚不知?偷亲她?额前多少回的唇畔。
阴雨连绵,她?逢而?一笑,视线再往上,那双映着她?唇角一抹笑的黑眸,枯意映她?。
“如果有一天你的眼疾好了,你想做什么?”
第062章皇权
辰时过半,风阴阴,雨渺渺,依旧没停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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