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又道:“你放心,朕并非要宫女以舞刀弄枪为先。你仔细留意着,就中聪慧晓事的,结一个名册呈上来,每日便教她们读书写字。又有手脚麻利、做事稳妥的,也结一个名册呈上来,朕派医官教她们治病救人。”
刘清听到最后,难掩诧异之情,道:“治病救人?”
刘协沉声道:“大兵过后,定有大疫。到时候救扶病人,朝廷如今的人手是远远不够的。况且今年又是暖冬,眼看就转过年去了,一片雪花没落。没有厚雪覆盖,地里的害虫便冻不死,来年且要闹虫灾的。一旦成了缺粮之态,更不知要如何收场了。”
刘清只庆幸今冬不似往年要冻死人,倒没想到虫害之事,此刻明白过来,也不禁担心,小声道:“当初董卓藏在眉坞的粮食,不是说够三十年用的么?”
刘协道:“养他私家那点人,三十年是够了。可是要养这偌大的长安城,养这天下,哪里能够呢?好在屯田已初见成效,明年纵然有虫害,只要减产不过十分之三,廪給流民老弱,便总能维持下去。”
刘清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好在皇帝你万事想在前头。”
刘协却仍是锁着眉头,婉拒了刘清共用膳食的邀请,匆匆回未央殿见人去了。
皇帝的意志在宫廷很快得以贯彻。
数日后,遴选出的三百名力健年少宫女将跑马场台下站得满满当当。
黄门令汪雨宣读了皇帝的旨意,又训诫道:“这是要紧的差事,你们需打起精神来,抛开从前爱洁喜净的性子,当真到了战场上,敌人难道还会给你换衣裳的功夫?一应杂事,都要等放课了才许去做。”他疾言厉色转述完皇帝的话,走下台来,已换了笑模样,同刘清等人道:“这都是陛下对她们的厚望,殿下若没有旁的话,奴这便回未央殿复命去了。”
刘清打量着跟随汪雨前来的十名羽林卫,见个个青年英俊、披甲牵马,因笑道:“你自去便是。”目光仍在新来的众羽林卫身上打转。
汪雨便一躬身离开了跑马场。
而伏寿站在刘清身后,听到汪雨转述皇帝的话,忽然心中一跳,想到自己那日便是去换衣裳错过了——难道竟落在了皇帝眼中?他当时没有发作,却到今日借着汪雨之口来告诫众人。她这样一想,便觉羞窘难堪还有几分委屈,忍下忽然涌上来的泪意,捏紧了骑装的袖口。
她不是的。
她并非贪图享受、不肯用功之人。
陛下若是这么想她,那他就想错了。
伏寿咬住下唇,目光坚定,她定要证明自己!
长安城中,兴平二年的冬,就这么波澜不兴得过去了,一冬只有年尾两日的夜里落了雪。那薄薄的雪花,落在地上,清晨看时就好似秋天的霜一般,不等太阳挂上中天,便已经在晨起人的走动间消亡了。
元旦,在文武百官见证下,刘协举行了亲政大典。
如今少帝已死,刘协便是先帝唯一的儿子。男子二十而冠,原是要亲长取字。刘协为皇帝,便为自己取字“伯和”,十四加冠亲政。
随着皇帝亲政,改元“建安”。此前如杨彪、士孙瑞、淳于阳这等官职升迁,也都经由尚书台用印,正式布告天下。新君初政,总是要有恩旨的,刘协也不能免俗,廪給老弱的用度,又每人添了一斛米,郡县老人,年在七十以上者,还能得一块肉。只是新君继位或是改元之时,例行的大赦却没有了。朝廷数年间,先是灵帝继位改为少帝,后是少帝更为刘协,又屡次改元,可以说是连年大赦。在刘协看来,频繁的大赦乃是社会动荡的成因之一,此时他能做主,便将大赦一条从恩旨中划掉了。
于是新春时节,长安城中也总算有了些许喜气。虽然这一场暖冬在百姓心头都蒙了一层阴影。但人总是愿意往好处想的,“兴许跟去年那样,春日一落雨便是连绵十余日的阴雨不停呢?”农夫们彼此安慰着,城中兵祸既解,便都或在简陋的家中,或在所依附豪族的下人屋舍里,吃着热乎的羹饭,过了一个算不得富足、但至少安稳的新春。
而刘协凌晨起身,忙完了一通繁琐的典礼,回到未央殿中换回常服,坐下来稍作歇息,便又要见人。
冯玉与曹昂联袂上前。
刘协一见冯玉,便苦笑道:“朕一再叫你删减典礼行程,怎么还闹了大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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