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孙瑞与贾诩一前一后,进了未央殿偏殿等候。
两人坐下来,都擦着头上额间的汗水,感受着殿内的凉爽,不禁一同舒服得叹了一声。两人对视一眼,礼貌性得露了个笑脸。
贾诩先开口道:“我原在北地,倒不知长安的秋,这般热。”
士孙瑞拿侍女奉上的凉帕子敷在脖颈后,叹气道:“原不该这么热,入秋竟没落一场雨。春天时就连绵阴雨,那会儿子朝中还担心要闹水灾,谁知竟是个旱年,眼看着要担心雨水不够了。”
士孙瑞原本跟随王允,乃是正统士族的这一拨的,虽然不满皇帝简拔贾诩——贾诩原是跟着董卓作乱的,却也敬重贾诩系出名门,乃是大儒之后。如今皇帝既然要杨彪作了尚书令,士孙瑞与贾诩既无仇怨、也不存在明显的竞争关系了,且同朝为官,彼此年长持重,便面子上也要敷衍过去,只远处瞧着,倒也算得上友好亲切了。
贾诩附和了两句,又谈起山东报了旱灾等事,简单说了几句政事,殿中安静下来。
士孙瑞拿下颈后的帕子,问左右道:“里面曹大人进去许久了?”
左右道:“才刚进去没一会儿。”
士孙瑞便一点头,知道还有得等,将袖中的奏章又取出来,自己细细看了一遍,最后检查是否还有要删改之处,看到关键处时停下来想一想,若是皇帝问时要如何作答。他看得入神,也想得入神,待通看过了,放下奏章,却见对面贾诩仍悠悠喝茶,便笑道:“文和(贾诩字)看来是早打得腹稿,只管安然稳坐了。”
贾诩笑道:“君荣(士孙瑞字)大人取笑了。我于账目原不精通,不过陛下有令,勉力而为罢了。如今上有文先(杨彪字)大人把关,旁有君荣你掌控,我不过凑数罢了。陛下见了账目,自然明白,若要问时,自有君荣大人作解,也考校不到小弟。”
士孙瑞这才会意。两个人做一样的事儿,到了皇帝跟前,岂不是成了争功?贾诩这是有意想让。他看了贾诩一眼,心道,这人倒也乖觉。
贾诩便知他懂了,微微一笑,仍是低头喝茶。其实贾诩并非为了让士孙瑞。当初曹昂奉皇帝之命,介入屯田之事,贾诩便料到皇帝要有一番大动作,与士孙瑞打起精神,准备好好应对曹昂。谁知曹昂这一年来,勤恳跑遍了长安城,面上却未曾反驳过两人;账目虽然早已看过,却也没有质询过两人。
贾诩心中清楚,长安城中豪族与官吏勾结已久,报上来的田地数目都是做过账之后的,账面上瞧不出什么错处来,但谁都知道这里面藏污纳垢的事儿。曹昂介入,明知却不追究,必有后手。皇帝既然没有安排他来做这事儿,贾诩便只求暂退自保,待看清皇帝意图后,再出手不迟。士孙瑞看不清这一点,他却也没必要伸手施救。
“两位大人请吧。”汪雨不知何时站到侧殿门边,弯腰笑道:“陛下说请两位大人过去。”
士孙瑞与贾诩忙起身,齐整衣冠,跟着汪雨快步往正殿而去。
两人入殿,就见皇帝坐在上首,曹昂侍立在旁,屏风后影影绰绰的女子身影,想来仍是蔡邕之女在记录。
“君荣、文和,你二人辛苦了一年,屯田制初成规模。”刘协在上首带笑道:“这田地数目,朕瞧着怎么比高祖时候还少了?”
士孙瑞早有准备,忙道:“陛下明鉴,历代而今,开垦新田原是多了的。只是长安城前几年受董贼之祸,百姓不安南逃西走的,不在少数,许多田地都荒废无人耕种了,另作别册记载,尚在整理,不日便呈送陛下。”
刘协便一点,不再深究,转而道:“方才朕正与子脩论农事,朝廷缺精于农事的人才呐。你们交待下去,于农事上但凡有一技之长的俊才,都不要错放了,都报上来,待农闲时将他们请到宫里来,朕要亲自见一见。”
士孙瑞与贾诩都答应了。
刘协又道:“文先(杨彪字)出任尚书令,你们二位都给他道贺过了么?另有大司农一职,乃是最要紧的。朕的意思呢,就偏劳君荣(士孙瑞字)了,如何?”
这是要士孙瑞升迁为大司农之意。
士孙瑞一愣,下意识推辞道:“陛下隆恩,然而臣年事已高,在尚书台不过勉力支撑……”
刘协笑道:“朝中看去,这大司农若不是你来做,谁还敢来做?况且你原是文先长辈,如今你来助力他做尚书令,他倒还要不自在的。君荣你就不要推辞了。”
大司农执掌国家财政,下辖太仓、均输、平准、都内、籍田五令丞,分掌粮食库藏、物资供应、物价调节、国库出纳皇帝亲耕等事务。在此之外,大司农还掌管盐铁专卖等事项。
比起在尚书台做仆射,做大司农更有实权,乃是极为重要的职位。
士孙瑞自尚书仆射成为的大司农,那是升迁了。
皇帝给了这样的面子,士孙瑞便不再自谦,应了下来,自然又有一番感念陛下恩遇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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