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给曹操的信,刘协当然也可以通过别的途径送出去,比如趁着出宫去阳安大长公主府之时,委托给伏德,叫他趁人不注意,派可靠的小厮家丁走上这一程。
但是那样送去的信,就原不如长子曹昂亲手奉上的信,带给曹操的触动大了。
刘协要的,不仅仅是曹操从曹昂手中接过信,更是要曹操看到曹昂想要回到皇帝身边的心。
他这么安排,虽然冒险,然而风险并不大。
刘协已经充分评估过曹操此时在袁绍帐下的情形,只要大势不变,那么曹操今后一二年间,仍是比较沉郁不得志的。这种情况下,让长子跟随在皇帝身边,也算是为家族的政治投资做了双保险。他相信曹操不会不明白这道理。
次日,刘协带着万年长公主刘清一同,前往阳安大长公主府,为姑母庆贺寿辰。
寒暄道贺过后,刘清陪阳安大长公主说话。
刘协则在曹昂陪同下入书房,与伏德相见。
曹昂此前久在抗击白波贼的前线,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伏德。
两人彼此见过,叙起来乃是同岁。
曹昂心中暗赞对方仪表堂堂,不愧是皇帝表兄。
伏德也暗赞对方姿容不凡,难怪皇帝要他出入相随,虽不甚高挑,却不碍气度。
刘协开门见山,道:“曹子脩虽是朕的郎官,却又好比朕的兄弟,跟表兄伏德你是一样的。既然都与朕是兄弟,你们何不彼此也认作兄弟?”又道,“朕有要事委托子脩去做,只是如今长安城中,内外都是董卓的人,朕身边的人要出去,很是扎眼。朕想着,不如借表嫂林氏归宁一事,叫子脩扮作府上家丁,混出城去。”
伏德新婚妻子林氏,家中母亲有疾,这也是伏德的姑母。
因此有林氏归宁一事。
伏德看一眼曹昂,道:“却是要委屈曹兄,把面容画得丑陋些,否则在家丁之中,太过突兀,出城门恐怕被盘问。”
曹昂忙应了。
刘协皱眉道:“如今长安城中出入,查的这般严了?”又问道,“那五斗米教的方祭酒处可有消息了?”
伏德道:“自董卓来后,任命了刘嚣做司隶校尉,掌管长安治安。这刘嚣却最是严苛,本是无名之辈,一朝得势,便气焰嚣张起来。如今日前才出了新规,要这长安城中,有为子不孝、为弟不顺、为臣不忠、为吏不清的,格杀勿论,财产全都抄没。可是施行之时,孝与不孝,忠与不忠,全凭刘嚣一张嘴说了算。细细看去,竟是先盯上了人家的家财,这再罗织罪名,将人下狱斩首。抄没的家财,也大半入了董卓私库。因此董卓越发器重他。城中人心惶惶,略富裕些的人家,这几日都想法子往外逃,所以城门上查的格外严格。”他又道,“那五斗米教的义舍内,只还有黄老伯一人,扮作典当铺子了。方祭酒已经出城送信去了,这几日间却也回不来。便是回来了,恐怕也不好有动静。”
刘协听说董卓手下如此行径,咬牙一笑,道:“朕当是谁,原来是仗了董卓的势。说个笑话给你们听,那董卓在郿县修了一座与长安城一般高的城堡,号曰眉坞。朕听说,董卓手下的兵正日夜不停,往眉坞运送粮食,据说要存满足够三十年之用的粮食。”
伏德与曹昂垂头听着,都不好接话。
刘协冷笑道:“那董卓早有话放出来,说是若大功可成,就称雄天下;若不成,就退守眉坞,安度晚年。你们倒是说说,他要成什么大功?”
伏德与曹昂想到董卓猖狂,都觉愤懑,然而此刻却也只有一腔愤怒,无处发泄。
刘协话锋一转,却是道:“朕看不管他口中的大功是什么,总是难成的。”
伏德与曹昂一愣。
刘协笑道:“事情还没做,倒先把退路想好了。他自己都不信自己能成,更何况他手下的人?”他神色放松,不露丝毫紧张戒备之意。
伏德与曹昂见皇帝如此,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仿佛走在漆黑的洞穴里,乍然看到了远处的一点亮光,心知必然能走出此刻的困局。
就在皇帝与近臣在大长公主府书房中密谈之时,另有一场密谈正在司徒王允府上进行,这次密谈的主人公却是吕布。
王允早借着同乡的身份跟吕布建立了交情,昨日听说董卓投手戟伤了吕布一事后,便觉得自己久等的时机快要到了!
酒桌推杯换盏之间,王允徐徐将董卓偏袒凉州军,薄待并州军的意思表达出来。
这正是吕布心中的隐痛,平时没人能说,此刻见王允提起,忍不住大发牢骚。
王允自然是顺着吕布说,就好比他总是顺着董卓的话说一样,这事儿他驾轻就熟,很快就叫吕布对他放下了戒心。
大事不可操之过急,王允点到为止,没有深谈。
一时酒足饭饱,吕布离开司徒府,又到了董卓午睡起身的时辰,该去董卓府中保护董卓的安全了。
吕布作为董卓的养子,又是他的“安保大队长”,早已习惯出入内室。
这日董卓却醒得早,早已有事出府去了。
吕布一路来到内室,不见董卓,却只有平素服侍董卓的一位宠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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