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她这样战场上厮杀过的勇士,在这气势恢宏的宫殿之下,也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但她马上提醒自己,此番进宫是为了晋王,随即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
到了观风殿前,那太监回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阴阳怪气地笑道:“将军果然英勇,平常人被押着走到这里,腿脚早都软了。”
姜严著没搭理他。
待殿内宣召,她抬脚走进到大殿,微微抬眼环视,只见此刻还有几个大臣在殿前。
其中最右边站着一个女子,身着亲王规制的青衣蟒服,罩衣上的刺绣繁复精密,龙在两肩山在背,腰系玉带,头上戴着一顶紫玉金冠。
那女子听她进殿,回头来看,她也抬眼相望,那人正是晋王姬燃,二人四目相对,彼此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
姜严著随即马上垂下眼来,恭恭敬敬地俯下身朝上拜道:“臣燕东军姜严著,叩拜吾皇圣安。”
皇帝此时正在御座前来回踱步,见她进来参拜,问道:“就是你,在郑州城外杀了朕的大将?”
姜严著听他这样问,不慌不忙地答道:“林将军背着燕王,擅自调兵攻打汴州,臣为上皇护驾,自当前去平息。是林将军在阵中抵死拼杀,伤势过重,这才殒命于阵中。”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有一老者激动地吼道:“一派胡言!”
姜严著微微抬头朝旁边瞥了一眼,这长胡子老头想就是林姜兴的父亲,兵部尚书兼中书令妫林英了。
这时姬燃在一旁冷冷说道:“妫尚书请冷静些,令郎擅自调兵攻城,险些使两座皇城之间起兵戈,陷陛下于不孝不仁之地,自当改斩。”妫林英一时激动得无话答言,气得几乎站立不住。
姬燃不待他说话,随即向上跪下道:“臣要弹劾妫尚书父子,卖官鬻爵,科举舞弊,更在陇右军任人唯亲,养寇自重,指使安西都护府冒功邀赏。西域边境今年接连失守却瞒而不报,还要朝廷花大笔钱奖赏边陲将士,这些钱在西域绕了一圈,仍回到了洛阳,流进了尚书府中。”
这一番话,铿锵有力,使得一众群臣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日皇帝原本只召集了几位亲信大臣,要商讨如何应对太上皇回京训政一事,不想姬燃突然请旨求见,他见她一改往日的道士装扮,明晃晃地穿着蟒袍,可知她素日的出世之态皆是装出来的,本就心中恼火。
如今又见她当着群臣弹劾自己的亲信,更是怒不可遏。
姬燃不顾他满面怒容,拿出奏疏和所查的证据,双手呈上,一旁的御前都太监将其呈在金盘中,端至御座前。
皇帝蹙眉看着那盘中的奏疏与文书,一挥袖将奏疏与金盘一并掀翻在地,慌得那太监赶忙跪下,连连叩首。
妫尚书见状,赶忙跪下哭喊道:“陛下,实在冤枉!老臣新丧独子,本就心力交瘁,又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晋王殿下,竟要将老臣置于死地!”呜呜咽咽,哭哭啼啼。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质问姬燃道:“你一向在府中修道,从不曾过问政事,这些奏报和证据,从哪里得来?难道是私下里结党不成?”
姬燃冷笑道:“结党营私这样罪名,臣不敢领。实是妫尚书仗着陛下的宠信,肆无忌惮,这些事早已人尽皆知,只有陛下还被蒙在鼓里。”
皇帝见她这样的神态,更加怒气填胸,喝道:“竖子放肆!你身无官职,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说完气得来回踱步,一把从御前侍卫腰间抽出仪仗响鞭,一面走下台阶,一面说道:“看来是朕平日里对你缺乏训诫,纵得你如今无法无天起来。”
话毕扬手就甩,姬燃仰起头来,也不去躲,脖颈处狠狠挨了一鞭。
皇帝似乎还不足兴,又抬起手来,姜严著见状,赶忙扑上前拽住了鞭梢,跪下说道:“陛下息怒,晋王殿下也是心系社稷,才斗胆进言。陛下这样扬鞭止语,实在有失天家风范。”
她这番话一出,让皇帝更添了一层怒火,他用力要将鞭子抽出来,那鞭梢却被姜严著死死拽住,纹丝不动。于是他将鞭子一丢,大叫道:“反了!都反了!来人!”
话音未落,只听殿外有一老妇人悠悠说道:“皇帝怎么在殿中这样大呼小叫,真是有失体统。”
皇帝听见声音,抬头朝殿外看去,此时日头高升,殿外一片大亮,使他感到一阵眩光,于是赶忙低头稍稍缓了一缓,又抬起头来,只见太上皇从光里踏进殿来。
“母…母亲陛下…”
皇帝朝殿外缓缓跪下,那一众大臣也跟着跪了下来,太上皇慢慢走过跪着的这一群人,走上台阶,在御座上悠然坐了下来。
一旁的御前都太监微微抬手,欲言又止,看了看阶下跪着的皇帝,复又低下头去。
这时又有一众精干士兵从殿外走进来,乃是太上皇从汴州带来的精锐禁军,个个腰挎长刀,将大殿内众人围起。
太上皇在上坐定,这时才看到姬燃领口处一片血迹,又看见地上那根仪仗响鞭,皱眉问道:“是怎么了?”
姜严著在一旁回道:“晋王殿下禀告大臣贪污一事,触怒了皇帝陛下。”
太上皇忙命人去唤了太医,让姜严著扶着姬燃退至偏殿休息,正在她们走至殿门口的时候,遥遥听见太上皇在殿中说道:“皇帝如今言行无状,竟敢残害亲女,这样失张失智的,不宜再理朝政,我如今归京,少不得替皇帝再操些心。”随后命人护送皇帝回寝殿,令太医好生为其诊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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