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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桃擦了泪,蹲下身将锦娘拢在怀里,孩子小小的身躯软绵温暖,潘小桃不禁后悔起来,刚才实在不该一时心急,就打了孩子。
亲了亲锦娘的额头,潘小桃软声细语地问道:“刚才娘亲打的那一下,锦娘可疼?”
锦娘窝在娘亲的怀里扬起了小脸儿,笑盈盈弯起唇角,摇晃着小脑袋道:“不疼,一丁点都不疼。”
孩子懂事儿贴心,潘小桃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抚了抚锦娘的脸,潘小桃道:“你喜欢你赵伯伯?”
锦娘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忍不住偷偷去看了那案台上,黑沉沉阴森森的牌位,唇瓣蠕动了几下,最后却慢慢抿紧,慢慢摇了摇头。
潘小桃怎会察觉不到锦娘偷看那案台上,长生哥哥的牌位?心里也知道,这孩子应是极其喜欢赵大哥的。
自打她落地,就不曾见过生身父亲,后头晓得人事儿了,见到的也都是赵大哥,赵大哥人又细心,待孩子也更是有耐心,锦娘欢喜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叹了口气,潘小桃将锦娘抱在怀里站起身来,慢慢走出了角屋。
屋外天空湛蓝,潘小桃立在廊下,遥看苍穹之上白云朵朵。此时此刻,她心里也极是复杂为难。
她今年才十九,是不是该往前走了那么一步,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每次脑子里只要露出那么一个头儿来,她就会觉得这是对长生哥哥的背叛。不该,绝对不应该。
而赵新林转身回了陶然居,在水池边沿上坐定,看着池中的游鱼,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思虑不定。
他忽然想起了崔叔去世前的那个提议。
那时候,他并不喜欢那个女子。然而,他却是羡慕她所拥有的感情。特别是在王家庄里,瞧着长生和她的幸福,他心里是极度羡慕的。甚至有时候,他也幻想过,若她欢喜的是他,他们又会如何。然而也只是幻想,并没有肖想。
后来长生去了,他看着锦娘出生,又看着他们简简单单地过日子,而他回到了赵府,回到了那个冷漠如冰,没有温度,只有无情的地方。
那时候他常常去陪着长生爹吃饭喝酒,美其名曰是看望崔叔,其实,他是觊觎着那个家庭里头,那般普通,却又柔软诱人的温度。他越是呆在赵府,就越是渴望着,渴望那个小家庭里,即便残缺了,也还是那般柔软诱人的温暖。
再然后,崔叔病了,那个女子柔软的肩头扛起整个家庭的重担,他看在眼里,心里渐渐生出了心疼来。都说因怜生爱,也就是那个时候,崔叔提出了那个建议。
许是那爱意太浅,那个提议非但没有带来欣喜,反而叫他心生出警惕来。这种感情是不应该出现的,那是长生的妻室,便是长生去了,这世间哪个男子都可以爱慕她,却唯独他不应该。于是,他开始避嫌。
再然后,崔叔也去了。那个家,他再不曾去过,只是偷偷地看着,看着那个女子开了铺子,然而生意并没有做长久,反而还惹来了闲言碎语,无奈之下,求助于他。
赵新林慢慢地撒了鱼食在水里,心里不禁疑惑,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那个女子有了那种心思的?
眼前慢慢出现了他归家时候,她陡然起身,面上浮起的微笑,还有那双好似水晶般剔透明亮的眼睛珠子里,慢慢涌出的淡淡欣喜。
是了,是了,就是那些个等待他归家的日子,他的心里,渐渐的生出了原本不该生出的感情。她的眼睛里有家的星光,她的微笑有家的温度,他无法拒绝,也不想控制……
他该怎么办?
赵新林默默叹了口气,是上前一步主动示意,还是悄无声息掩盖了这心思,就像他当初给崔叔许诺的那般,为她寻一门合适的婚事,就守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好生过日子。
只是,那个人会一心一意待她好吗?
还有锦娘,那么可爱娇小的锦娘。她若有了后爹,那个后爹会像他一般,那么的喜爱她吗?
呼吸渐重,赵新林无法寻找出一条合适的路来。
锦娘很快便发现了,她最喜欢的赵伯伯又开始不见了身影。每日里早出晚归,她趴在陶然居的池塘边日日苦等,只是太阳都落山了,星星也出来了,他却还是没有回家来。
潘小桃日日去陶然居哄着锦娘回屋睡觉,看着锦娘的眼睛里,那么清晰明显的失落难过,她的心里,原是摇摆不定的心思,渐渐坚定起来。
这一日,又一次从陶然居里领回了锦娘,好容易哄着锦娘高兴了,洗了脸洗了脚躺在床上睡下了,潘小桃给锦娘盖好了被,便悄无声息去了角屋里。
案台上,长生哥哥的牌位静悄悄地注视着她。潘小桃在香炉里燃起了线香,然后在蒲团上慢慢跪下,安静看着那牌位,长久的不言不语。
她应该怎么说?说她不仅为了锦娘,还为了自己,想要再往前走一步?一想到这话要从她嘴里说出来,潘小桃就觉得愧疚难受。再思及长生哥哥的死因,潘小桃就愈发觉得说不出口。
角屋里烛火昏沉,这落针可闻的寂静里,潘小桃的呼吸声忽急忽缓。
也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卧房里忽然传来锦娘喊娘的声音,潘小桃悚然一惊,忙站起身来。待她急急走至门槛处,她的脚步忽的定住。她不敢回头,只垂着头立在那里,声音清浅,却又带着一股子坚定。
她说:“长生哥哥,不管小桃以后跟了谁,心里都会记着你的。你,你不要怪我。等着我死了,到了阴曹地府,再找你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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