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二人分开后,我回到房间,把箱子里所有的香料包如数清点一遍。上次有阪香月给我的飞燕草还剩余几株,我也重新碾压成粉,混在了之前的失魂散里。然后静静地待在房间,等着小日本儿来找我。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太阳开始偏西,一个日本兵推开我房门,示意我跟他走。
我提上两个大皮箱,跟着小日本儿出门上了车,像第一天来济南的时候一样,只不过这次站在门口的不是秋槿,而是有阪香月。她看着我上了车,目送我离开小日本儿的划界区。
车子在街上飞驰,路过顺城街时刺鼻的腐尸味让我忍不住环顾四周,遍地尸骨让我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车子很快来到了瑞锦祥的门口,小日本儿把我和行李放下后就离开了。
我站在“瑞锦祥”门口,环顾着这个昔日人来人往的绸缎庄,它全然没了往日的艳丽,俅一座孤坟伫立在眼前。
我推开门,一股烧焦的味道迎面扑来,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我绕过“瑞锦祥”的档口,径直来到天井的院子,秋槿的坟头上落了一只画眉,叽叽喳喳地叫着。
“秋槿,我回来了,我知道你肯定又在骂我固执,但眼下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我们所能料及的,今晚你且当看戏,我要让这群小日本儿付出代价。”说罢我在秋槿的坟前鞠了三个躬,转身回到档口。
我打开两个皮箱,取出一半已经兑好飞燕草的失魂散,按照之前设计的机关,按部就班地布局在整个“瑞锦祥”,一切完成之后,天已经黑透。我点了一盏油灯,临出门前又重新检查了一番,确定万无一失,
又重新抬头看了一眼“瑞锦祥”的黑漆大匾,在油灯昏暗的光下,它依然熠熠生辉。
我又想起了张含之第一天对我的介绍:“我们这‘瑞锦祥’红红火火上百年了,都是家里祖传下来的生意,靠诚信经营……”
“呸!”想到这里,我恶心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转身关上门,在门口等待张含之。
等了好一阵,远处驶来小轿车的声音,车灯在转角处折射过来。
张含之来了。
我冷笑着,车子停在我的眼前。
张含之打开车门走下来,看到我在“瑞锦祥”门口显得十分不自在。
“进屋吧,天儿还是有点凉!”我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说。
“欸!”他应了一声,还是那个曾经憨厚的声音,只是在我的心中不再悦耳。
“张兄,看看这‘瑞锦祥’,是不是和你走之前一样。”我坐在桌子前,跟他说。
他慢慢转着身,颤抖着身子环顾着被大火熏得漆黑的柱子,慢慢摸着布匹,在档口转悠。我自己沏了一杯茶,全然没有理他。
“我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啊秋槿!”后院天井传来他的哭喊声。
“人都去了,你哭她也听不到了,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呢?”我走到张含之身后,看着秋槿的坟发呆。
“沈兄,我对不起秋槿,对不起英子,也对不起你。你告诉我,今晚怎么做了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要跟这群小日本儿同归于尽!”他站起来,握着拳说。
“太晚了,人总是在临死之前学会幡然醒悟。”我摇着头转过身,朝档口走去。
张含之低着头紧随其后,刚刚进到档口就站住了。
“怎么,害怕了?还是想起什么来了?”我坐在桌子前,回头看向他。
“这是……这是……这是秋槿的味道?怎么会……”他惊愕地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我站起来,走到柜台边的油灯前。
“不错,你还记得秋槿的味道。我呵呵笑着,“这是鸾尾花,当年我送给秋槿的荷包的味道。”
张含之听了以后不住地点头。“对对,是鸾尾花,是秋槿的味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整个‘瑞锦祥’都是这个味道,刚才进来的时候还没有。”他一脸茫然地问我。
“秋槿一直在等你。”我说,“她临死之前一直在找你,天天盼望着你回来。”
张含之瞬间老泪纵横,蹲在地上低头痛哭,嘴里喃喃地念着对不起秋槿的话。
“今天,你回来了,你们可以团聚了。”我笑着看着他。
张含之听罢,瞬间站起身,惊恐地看着我。
“害怕了?不是满腔热血吗?不是今晚要同归于尽吗?怎么,又要现出原形了”我哈哈大笑着。
“不,不是害怕……沈兄,你告诉我,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不是说安排我和香月小姐到这里,然后引小日本儿过来斩草除根吗?怎么……”张含之惊恐地问我。
我呵呵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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